□李幼林
长江长江山里走,走到这里出海口,长江长江向东流,流到这里龙抬头,说的是浦东。
浦江浦江弯里走,走到这里摆渡口,浦江浦江向北流,流到这里有滩头,说的是上钢。
上钢,望文生义,是上海钢铁厂所在地,随着浦江东岸变迁,钢铁厂搬走了,上钢新村依旧在。
可以说,上钢,在很长一段时间,它的性格属于“刚性”的,钢铁工人是这里的主风景。参与“两弹一星”建设的那些前辈们聚居于此,红色又成为这里的主色调。
直到有一天,世博会在这里隆重举办,上钢的色彩变得越来越丰富。浦江东岸贯通工程启动,上钢的“水性”也越来越显现。诗意的生活,在这个有一条名叫“后滩路”的地方弥漫开来。
在这样一个诗意慢慢富足的地方,如果有一个诗人,可算是正逢其时,适逢其地。
有一个诗人,就在这儿。他就是金玉明。当然,玉明还有一个身份,上钢新村街道党工委书记。
人生际遇,缘来分在,邂逅比遇见更有喜感。认识玉明,还是在金桥开发区工作的时候,那时他担任浦东新区社会工作党委副书记,负责全区“两新”组织党建工作,而我正好兼任金桥开发区综合党委书记,工作交集非常多。玉明对金桥开发区党建工作特别关心,不仅常来指导,对金桥提出的棘手问题,更是想方设法予以支持。“全国最美基层干部”吴慧芳和我提及此,至今记忆犹新。正是在新区各方面的关心支持下,金桥开发区党建工作开展得有声有色,并形成具有全国影响的特色品牌。
知道玉明的诗和他的才情,也是在这个时候。不过,玉明特别低调,特别谦虚,从不炫耀,只是偶尔闲聊时,诗不知不觉中成为主题,我知道,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喜爱。事实上,玉明的诗性才情早已远近闻名了,只是我有些“后知后觉”。
及至有一天我俩加为微信好友,朋友圈里他的诗意扑面而来,每天至少一首诗的创作节奏,让人敬佩。更喜玉明的诗都是他随眼所见的印记感悟抒怀,没有平仄的讲究,没有格式的挑剔,地气浓浓,字里行间,满满的、暖暖的诗意。
文字的温度,在他的诗里,很容易感受到。这是一个诗人的高度,将情怀揉捏在文字里,充盈着对生活的热爱、对浦东的情感。诗,不是靠技巧写出来的,而是用心悟出来的,这话,我觉得非常有道理。玉明的诗,就是这样的。
浦东常常成为玉明诗里的风景,合庆、惠南、高桥、新场、芦潮港、内史第、横沔老街、世博会旧址……这些熟悉的地方,都成了他诗的题目。看他这首写于某个下午的《川杨河畔》——“阳光纷扬/水波金光粼粼/黛色树丛里老巢隐约/恍若隔世遗珠/泥土在警惕中松动/冬眠的家伙一个两个三个/细数嫩叶一片两片三片/对仗枯黄老叶/无所顾忌的张扬/燕一只两只三只/从对岸飞来/故意掠起波的/一条两条三条/不经意间/消失于树荫/时间仿佛静止/最多如波漾摇摇晃晃/暗合温暖下午/天地空旷/物我无需经文的两忘”。
在填词那首已被唱红的《浦东》之歌时,临港是比较早跳入我脑海的关键词之一,那句“滴水湖的微风,吹散你的忧愁”是对临港的深深记忆。而在玉明的诗《在临港》里,有着更厚实更深层的描述:“在临港,你的目光总是向东/东海浩淼,一桥蜿蜒,卓尔不群/那片滩涂正在一丝一毫生长/潮落潮起之间,几只渔船,几张渔网/在临港,我的目光总是向西/滴水湖畔,楼宇次第,错落有致/曾经的芦苇丛是以何种激情燃烧成未来之城/如果不知道故事,你就不会懂得关于它的情感”。
还有这首《江岸记事》,看似纪实记事,状物写景,实则深富哲理,给人启发。“一阵风/两场雨/江水波澜不惊/无法嗅出/它从一个时代流向另一个时代/……岸边扶栏循规蹈矩/即使偶有鸥鸟伫立/与我保持各自的底线/……宁愿浮生/随遇而安”。一如上首《在临港》之句“物我无需经文的两忘”,《江岸记事》收口处这句“宁愿浮生,随遇而安”,同样精彩!
那天,上海下了回不期而至的雪,当我们还在惊喜中抢拍雪景时,玉明已经酝酿了一首名为《上午这场雪》的短诗:“上午来了场雪/适宜采撷欢快的情绪/一起纷扬/那些还没有绽放的蓓蕾/注定错过了/也许是一季的机遇/墙角正默然生长的嫩叶/承欢了雪/就必须担当寒的拷问/还不是温暖的节气/春已经任性起来/水清见鱼/阳光不见得有多少情怀/它不合时宜君临/我心疼刚才还欢乐的氛围”。
玉明对大自然的变化观察得非常细致,笔下流淌的也是细腻的触摸。梅、晨曦、墙头草、梧桐树、夜西湖、秋风初起、草场之夜、秋天晌午的柿树……都是他诗里的咏叹对象。而冬天,是诗人常常吟诵的题材,玉明也不例外。他的这首《暖冬》,有了温度,有了色彩,有了动感,还有了故事,挺好。“即使温柔的风/也会把叶/刻成纹理清晰的枯/透过它/窥视阳光的暖/阳光雍容华贵/在窗棂留着一抹/记号光阴故事/麻雀偶尔的闯入/惊起一阵斑驳/斑驳的还有江南的雪/它变身为传说/存在于童话/那些冰凌的锋利哪儿去了/屋檐下飘着蜘蛛的网/所有与寒相关的信息/都停在暖冬外面/有朵花不合时宜开放/又迅即凋零/就这样春粉墨登场”。
上钢新村街道的隔壁,是周家渡,浦江边上一个有故事的渡口。那天看到玉明写了一首诗《旧渡口》,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为此而写。但在上海,随着浦江桥隧越来越多,船渡日益少了,很多的渡口也成了记忆成了历史成了文化。“那些熙熙攘攘的人流,哪儿去了/那一阵清脆的铃声,隐约还在/已经无处寻觅渡船/码头的钢板,早就锈烂成泥/临江,风依旧从远处袭来,时柔时急/江鸥翔集,胜似闲庭信步/时光唏嘘,在丝丝缕缕改变生活/蓦然回首往事,存在时何曾珍惜/当渡口成为旧渡口,像转身和拂袖/有些凝固记忆,有些随风飘散”。
曾经看过一本书《上海诗人30家》,是一本短诗集,收入了活跃在上海诗坛的30位诗人的作品,金玉明是书中所记30家之一。前些年,诗,尤其是现代诗,远没有今天这么红火,诗人的土壤,也远没有今天这么肥沃。一些诗人却仍坚持创作,因为诗已成为他们生活的一部分。
难怪当时有作家在书序中这么说:“诗在人间。这人间,是乡村,也是城市;这人间,在所有生活着、创造着、憧憬着、梦想着的人们心中,不管他跋涉在荒山大野,还是在繁华都市。这人间不会消亡,只会在岁月的河流中前进、成长、一代又一代轮换更替、展现新鲜的风景。这人间,是诗歌创作永不枯竭的源泉和土壤。我们生活在人间,所以,不必为诗歌的前景犯愁,上海和中国的诗人,不会在我们这个时代出现断裂。”
作家的预言成真。诗,今天,正在我们的生活中慢慢复苏。如果哪一天你不经意中读到了一首诗,并不奇怪;如果哪一天你迎面遇见的是一位小有名气的诗人,同样不奇怪。诗在人间,诗人在此间。
遇见,是一首美丽的诗,邂逅,是一种诗的美丽,无关年华,只系内心。
那好吧,这个春天,撇过桃花,遇见诗。这个春天,尾随玉明,邂逅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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