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不仅应该减去制造业过剩的产能，还应该增加服务业的有效供给。”

“我们的金融业一直是为生产者服务的，是为企业服务的，是‘生产者金融’，未来随着储蓄率下降，消费率上升，我们更应该为消费者服务，应该转向‘消费者金融’。”

“中国已经进入第三产业发展的黄金时期。”……

近日，中欧陆家嘴国际金融研究院与财新传媒联合主办了2017中国金融创新论坛，10多位来自政界、学界、金融界的专家围绕“金融开放与服务业发展”主题，发表了各自观点并进行交流。□本版文字整理 本报记者 孙竹芗

第三产业 是未来深化改革的方向

□中国人民银行参事 中欧陆家嘴国际金融研究院常务副院长 盛松成

我认为，制造业的过剩产能要去掉，服务业的产能要增加。而令人欣喜的是，我们服务业方面的改革已曙光初现。

在GDP构成中，第一产业是农业，第二产业是制造业，第三产业是服务业。服务业主要包括15个产业部门，如批发和零售业、金融业、房地产业、住宿和餐饮业、租赁和商务服务业、教育、卫生、文化、体育和娱乐业等。其中，排在第一位的是批发和零售业，主营业务、利润等占比35%以上；金融业是服务业当中的第二大行业。

服务业分为生产性服务业和非生产性服务业。生产性服务业，包括批发和零售、金融业、交通运输、仓储、邮政储蓄等，是直接为生产服务的。有人认为非生产性服务业不重要，其实不是的，诸如教育、卫生、医疗等行业，并不是完全的生产性服务业，但都非常重要，也是需要改革的一个方向。

我国曾经是一个农业大国，第一产业接近经济总量的30%，现在逐渐下降至8%左右；第二产业的占比，从改革开放以后，逐渐由48.1%下降并维持在40%左右。现在，第三产业比重逐年提高，去年达到了51.6%。应该说，第三产业在我国国民经济中的地位正在持续上升。不过，目前第三产业的劳动生产率还偏低。

为什么说第三产业的发展是我们未来改革的方向？

让我们先从“二产”，即制造业说起。总体来讲，我们的国有企业、国有控股企业在“二产”当中的占比是逐渐下降的，包括营业收入和利润。5年以后，可能制造业国有成分在GDP中的占比只有5%左右了。国有企业改革是一个很大的话题，但一说到它，大部分人就会马上想到制造业，想到大企业。确实，想办法升级换代、大力发展高新技术，这些都是国有企业改革的内容，但我们有一个误区，就是觉得那些是制造业的改革，而不是服务业的改革。

实际上，服务业改革的任务更重、更难，也更重要。从目前来看，产能过剩主要集中在制造业，大部分服务业是供给不足的状态。未来，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不仅应该减去制造业过剩的产能，还应该增加服务业的有效供给。之前我们做过一个预算，如果服务业改革顺畅，未来的10年当中，我国的GDP每年可以增长0.5到1个百分点。

有一点很重要，就是不能把服务业和实体经济对立起来。有人总觉得服务业是“虚的”，就是吃吃喝喝，实际上不是的。事实上，服务业恰恰是实体经济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之一——服务业15个部门中，除了极少一部分脱实向虚，绝大多数都是实体经济。

随着GDP增长，服务业的占比会不断提高，而服务业是促进经济增长与就业的一个大方向。

第三产业，是典型的劳动密集型产业，现在大致每年新增就业岗位1300万个，当中很多都是服务业岗位。服务业发展以后，会对就业产生非常大的拉动作用。去年，第三产业吸纳就业人口是第二产业的1.51倍、第一产业的1.57倍，就业占比达到43.5%。美国的这一占比是79%多，可以说其大量就业岗位是由服务行业提供的。

推动消费方面，首先，我国经济之前是出口导向型的，现在已经不再走这条道路。其次，我们的经济也不可能大量依靠投资。因此，居民的消费升级在服务业上有着相当大的可作为空间。居民消费升级，不仅需要好的产品，还需要好的服务，比如医疗、卫生、教育、养老、保险等。去年美国居民服务类支出占比为67.3%，而我国是40.3%，如果我国每年增加1个百分点，可以增加二十几年。

随着环境、能源、产能过剩等问题的凸显，制造业受到越来越多的约束，而服务业恰恰可以弥补这方面的缺陷，能够提高增加值。去年我国GDP增长6.7%，第三产业增长了7.8%，对经济的贡献度为58.4%。

今年第三季度，人民银行曾经在全国50个城市向2万城镇储户发放问卷，调查未来一段时间内储户的收入去向。结果显示，占比最高的依次是旅游、教育、医疗保健、购房、大宗商品投资、娱乐、保险，选项中的大部分是服务业。从这种旺盛的需求可以看出，服务业的发展前景非常好。

加快第三产业发展意义重大。我们看到，制造业中的高端部分，如研发、设计、品牌、销售、服务等，绝大多数是生产性服务，这一部分是目前中国经济最薄弱、最需要发展的环节。没有高科技和优质的服务业，就不可能有先进的制造业，因此，两者的共同发展和相互推动十分重要，应继续深化改革，以释放服务业的活力。

人口转变 影响我国金融业的未来

□国家金融与发展实验室副主任 浙商银行首席经济学家 殷剑峰

除金融监管之外，有一个潜在因素会对未来金融行业产生非常重要的影响，即“人口转变”，主要是指人口年龄结构的转变。

人口转变可能给未来金融业的发展带来挑战。

我国人口年龄结构的转变有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从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到1974年，儿童很多，劳动人口年龄占比没有变化；第二阶段是1974年之后，随着幼儿抚养比下降、出生率下降，劳动人口年龄比重开始上升；第三个阶段是2010年之后，劳动年龄人口占比出现了下降，我们逐步进入老龄化的社会。

随着老龄化时代的到来，劳动年龄人口占比下降，它产生了什么影响呢？就是在劳动年龄人口占比开始趋势性下降的过程中，储蓄率也开始下降。劳动年龄人口占比和储蓄率下降，意味着经济潜在增长平台的下降，因为经济增长来自3个动力——劳动力、资本及技术。在技术一定的情况下，劳动力减少、由高储蓄支撑的投资下降，则潜在增长平台肯定下降。除对经济的影响之外，对金融的影响应该更加显著。

以银行为例，银行的新增存款来自于居民的储蓄存款和企业盈利之后的企业存款。和2010年相比，今年6月份，中资大型银行储蓄存款占负债的比重下降了3个百分点，中资中型银行下降得更多。储蓄率的下降，一定意味着银行新增存款的减少。

在人口老龄化过程中，金融服务的需求日益多元化。投资率下降，易于识别的项目减少，金融业竞争加剧。

一方面储蓄在减少，另一方面金融服务需求多样化，这将导致金融结构发生系统性的变化。

此外，随着劳动年龄人口占比的下降，金融账户稳步上升的顺差开始发生变化，金融账户甚至变负。而随着金融账户的调整，货币政策、外汇管理体制、准备金管理体制都需要相应改变，原先外汇储备以美元为主的方式必须改变。

另一个影响，是财政收支。老龄化社会意味着财政在养老、医疗各方面的投入增加，在财政收入一定的情况下，支出增加，意味着财政赤字的上升。发达经济体，现在是超过了百分之百，而新兴经济体和发展中经济体只有40%多，背后与人口老龄化有着密切的关系。

总结而言，人口转变对金融业有着非常深刻的影响。一方面“钱”变少了，对所有金融机构来说，负债业务越来越难做，储蓄比下降，存款资源稀缺，财政赤字增加。另一方面，钱更难用了，储蓄率下降，投资率下降，意味着可以投资的项目是越来越少。

因此，未来需要探讨几个问题：第一，我们的金融业一直是为生产者服务的，是为企业服务的，是“生产者金融”，未来随着储蓄率下降，消费率上升，我们更应该为消费者服务，应该转向“消费者金融”；第二，金融行业原来主要是为年轻人服务的，随着老龄人口的增加，我们一定要为老年人提供越来越多的金融产品和服务，这方面的金融产品可说是供不应求的；第三，在兼顾盈利的同时，一定要注意风险；第四，在推动金融体制改革的时候，要推动财政体制改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