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古河道,名叫石皮泐港。
《说文》这样解释“泐”:水石之理也。《周礼》的《考工记》这样说,“石有时以泐,水有时以凝,有时以泽,此天时也。”
百度的解释好懂些,“泐”是石头被水冲击而成的纹理;石头依其纹理而裂开;石头因风化遇水而形成的裂纹。
一个“泐”字,使浦东面朝大海,走向蔚蓝。
至少在两百年前,浦东书院一带还是东海的浅滩,人们为了走滩,便在芦苇秧草丛生的海滩“破泐”,形成一条小沟通向大海。破泐的“破”字不是很好听,也不吉利,便将“破”字一拆为二为“石皮”,石皮泐便这样说开了,石皮泐港之名沿用至今。
对石皮泐港的深刻记忆,始于上世纪的八九十年代。那时,常和先生盛林一起去书院,总能经过石皮泐港。有一次南友老师从北京来寻访故里,便随两位老师来到了石皮泐港,听他们谈青春年少时的点点滴滴。两位先生虽已远离人世,但对石皮泐港的情怀追寻到了现在。
一直以为,石皮泐港是书院的。
2
其实,石皮泐港不仅仅属于书院,它的前世源自新场的东横港。
2012年版的《南汇水利志》这样记载:南汇早在五代时期就开凿了下沙盐铁塘,宋元两代开凿了众多的灶门港。
1724年清朝在南汇建县之前,整个浦东地区都属下沙盐场管辖。开挖的古河道分为“纵浦”“横港”“灶门港”,都是为了运盐所需。纵浦有8条,为南北走向;横港有7条,是沟通各灶门港的河道;灶门港有38条,开挖于宋元时期,是浦东盐灶至盐场的通道,专为煮盐运盐而开挖。这些纵横的古河道,随着煮盐业的衰落逐渐地形成川港,构成了现在的浦东水系。
在现在新场古镇东侧的东横港,古时称鹤坡塘。以前一直以为鹤坡塘在下沙与航头的交界,其实不然,鹤坡塘就在新场的东横港。东橫港与南二灶至南七灶港相通,是下沙南场也就是现在的新场海盐西运的必经之路。
新场盐业移至大团后,在当时的二墩与三墩之间,有了石皮泐这条芦荡里的小港,这条港通着东横港。盛夏里考证石皮泐港的源头,在现在的大团二墩,这里以前建有石皮泐港的一个翻水站,将塘西的淡水翻过塘东,灌溉种植的粮棉。
在二墩的石皮泐港通着浦东运河,视线往西眺望,不见石皮泐港的往西延伸。我便存疑,石皮泐港源自东横港是否有误?再一想,东横港是早于浦东运河开挖的,明清时期应该有一条河道弯弯曲曲地通向东橫港,只是在浦东运河开挖后,与东橫港连通的水系被切断了。
在1733年钦连修筑外捍海塘之后的1884年,石皮泐港被疏通,成为钦公塘以东的入海干流。
“石泐海枯”这个成语,形容的是经历了极长的时间,石皮泐港的东流入海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上世纪七十年代大治河的开挖,石皮泐港淡出了人们的视线。石皮泐港沿岸的百姓,依然生生不息,在他们的记忆中会生发出那些日月的激荡。
在书院,人们将这条港视为母亲河。
3
盛夏,太阳炙热。
和同道好友国良、彩燕、庄燕考察了石皮泐港。
大团二墩的翻水闸已无痕迹可查,在原址处建了一座桥,桥的北岸是广福庵。
《三墩镇志》这样记载,广福庵又名“集姑庵”,1948年建造,门柱上有“万古是非浑短梦,一句弥陀作大舟”的对联。
我踏进山门,双手合拜,听着诵经声的传响。这座掩匿于乡间的寺庙,庇佑着石皮泐港沿岸的苍生,随静水东流入海。
在广福庵往东的不远处,我和69岁的徐新康交谈。他告诉我,他祖祖辈辈生活在此,这么算来,这条石皮泐港至少有二百多年的历史了。
石皮泐港原先是一条在芦荡中弯曲的小沟,几代人的取直拓宽掘深,成为浦东东南入海的主要干流。虽然在当今没有了航运的功能,但世代居住沿岸的百姓对这条古河有着不一样的情愫。
在万祥万三四组,遇见了沿河生活的百岁老人金老太,在屋檐下乘凉的老太太吃着刚摘下的蜜桃。她的女儿告诉我,在这个队里,90岁以上的老人就有四位。这个队石皮泐港的南岸,是一大片农田,石皮泐港的水浇灌着生活的富足和甜蜜。
随行的书院诗社社长蔡国荣告诉我,石皮泐港在书院是贯穿全境的,穿越书院的五尺沟、白龙港、人民塘随塘河。五尺沟是书院一条纵向的老河道,原来名叫卖盐路港,从旧名看出,书院原先也是“熬波煮盐”之地。
1884年的清光绪十年,在距钦公塘修筑后的152年之后,随着滩涂的向外延伸,在浦东东南兴筑了彭公塘。因为在塘西的开挖取土,便有了今天的白龙港。1906年的清光绪三十二年,在彭公塘之东兴筑了李公塘,随塘河便由此形成。1949年6月,海潮侵袭,时任市长陈毅主持修筑了这条塘,取名“人民塘”。
在石皮泐港和白龙港的交汇处,我们走进了书院塘北村25组董建根的家门。他家的屋后,便是石皮泐港的古河道向东流淌着,两岸的植被有着海滩的具象,芦苇青青,水草蓬勃。85岁的董建根说:“石皮泐港一直往东便是出海口了,小时候记得出海口有外国人建的一座木质望海楼。”他回忆说,他们世代居住在此,放舟出海捕鱼。
站在人民塘的塘身,水杉葱郁,突然想起,有好多次的植树节,我也曾来到人民塘种下了水杉。向东远眺,可见临港新城的崛起。
因为临港新城,石皮泐港便在护城环路折北流入了大治河,在静水流淌中,见证了这片海中孕育土地的历史变迁。
站在书院石皮泐港的尽头,我的思绪跨越历史的时空。浦东的这片沃土,自713年修筑了古捍海塘之后,在一千三百多年里,潮起潮落,苍海变桑田。石皮泐港的通达大海,滋养两岸的苍生,让我心中潮润。
我对石皮泐港这条古河道的追寻,是为今天的浦东寻找一个参照物。
破泐,浦东永远在破泐,在不停的破泐中走向蔚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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