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版撰文本报记者 章磊

1月8日下午，位于张杨路上的兰馨·悦立方剧场内人头攒动。当晚7点30分，“放飞梦想”2016年久牵新年音乐会在这里拉开帷幕。

新年音乐会，是上海久牵志愿者服务社的一个传统节目。这个2008年5月在浦东注册成立的公益机构，旨在通过一系列课外教育活动，帮助贫困家庭的孩子尤其是外来务工人员子女发现自身天赋，融入城市生活。

就读于上海市工商外国语学校的杨晓敏，提前向学校请了假，穿着校服就赶过来了。作为久牵的“元老”学员之一，她要在音乐会上表演竹笛独奏节目。

每次参加久牵的活动，杨晓敏都会觉得特别快乐。同样的幸福，洋溢在每一个参加演出的久牵孩子脸上。

孩子们抢着报名上课

久牵的课程，十分丰富。每一名学员，都可以自行挑选喜欢的课程参加，无需缴纳任何费用。久牵对学员的唯一要求，就是一旦选完课程，必须按时上课并完成练习。

时针指向7点，距离音乐会正式开场还有半小时。观众席上，已经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舞台的幕布尚未拉开，小演员们排练的歌声、乐器声已经传出。

杨晓敏在剧场外休息，身上穿的还是那套校服，还没换表演服装。自从进入久牵以来，她已经参加了多次这样的音乐会，没有了紧张感。

2008年夏天，在上海打工的父母，把杨晓敏和姐姐一起从老家四川接到浦东。那年9月，杨晓敏开始在浦东读小学四年级。同一年，她成为了久牵的一名学员。

说起进久牵的原因，杨晓敏有些不好意思。“我的性格有点像男孩子，比较皮，妈妈怕我放学后没人管，又担心出去玩发生意外，所以就把我送到了久牵。”

2008年5月在浦东注册成立的久牵，主要接收外来务工人员子女，都是小学三年级到初中的学生。而杨晓敏就读的小学，距离位于顾唐路3078号的久牵浦东中心并不远，走路只有十几分钟，放学后她经常过去。

就这样，杨晓敏成为了久牵的“元老”学员之一。7年过去了，当年的那个小学生，已经成为中专生，如今就读于上海市工商外国语学校。

当杨晓敏在剧场外“偷闲”的时候，张轶超则在舞台上指导着孩子们做最后的排练。作为久牵的创始人兼理事长，每一场音乐会，他都要忙前忙后，直到结束为止。

对于张轶超和久牵而言，音乐会具有特殊的意义。最初的久牵，经历了各种困难，直到2006年，才迎来转机。那一年，在一名擅长音乐的志愿者帮助下，久牵成立了一支农民工子弟合唱团。因为灵感来自于《放牛班的春天》这部电影，合唱团取名“放牛班的孩子”。当年5月，久牵举办了一场慈善音乐会，只接受了两个月培训的孩子们现场演唱了《童年》、《让世界充满爱》和《拯救世界》三首歌。歌声感动了在座的200多位观众，募集了10万元善款。

凭着这笔善款，张轶超把久牵坚持了下来，然后便有了2008年的正式注册。如今的久牵，在浦东、浦西有三个固定的教学场所，为贫困青少年尤其是来沪务工人员子女提供优质和免费的课外教育。久牵的老师，大多是复旦大学、上海外国语大学等著名高校的大学生，以及不少外企的白领。

音乐艺术、英语电脑、职业规划……久牵的课程，十分丰富。每一名学员，都可以自行挑选喜欢的课程参加，无需缴纳任何费用。久牵对学员的唯一要求，就是一旦选完课程，必须按时上课并完成布置的课后练习。

这样的要求，对于这些外来娃而言不算什么。他们期盼的，是更多接受教育的机会。正因为如此，久牵的每一名学员，都十分珍惜得来不易的机会。下午放学后、周末，大家都会按时甚至提前来到中心，参加各自的课程。

“元老”学员杨晓敏，更是把久牵的这些课程基本学了个遍。“没有人逼着我们上课，但大家都会抢着报名，每门课的名额都是有限的。”说起这个，她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留恋，仿佛回味着一段快乐的时光。上了中专以后，因为住校，她只有在周末才能回到久牵，帮着管理一下“学弟学妹”。

给他们更多圆梦的机会

不是只有考大学才能成才，久牵用行动给外来娃们更多圆梦的机会。在久牵的支持和帮助下，王新月和另外5名学员陆续通过UWC（联合世界学院）考核，出国留学。

班富俊，是杨晓敏在上海市工商外国语学校的同班同学，也是在久牵认识的好友。今年的新年音乐会，她原本是要演奏古筝的，不过后来只是在乐器合奏时敲了一阵鼓。

“其实班富俊已经达到了古筝六级，比我们这次表演的孩子要厉害，但她听了我们的安排，把演出机会留给了学弟学妹。”久牵浦东中心负责人姚渊告诉记者。

久牵老师说的话，班富俊通常都十分听从。2005年到上海，2010年进入久牵，她从一开始的“没心没肺地玩”，到如今把久牵作为了自己的“灯塔”，指引前进的方向。“每当自己迷惘、无从选择的时候，这种感觉就会特别明显。”

最艰难的一次抉择，发生在2014年初。那时，班富俊和杨晓敏即将读完初三，因为没有上海户口，她们面临着一个选择：是回老家考高中，还是留在上海读中职？

事实上，在班富俊家中，这个问题早在她读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就已经多次引发全家讨论。“爸爸没有直接表态，妈妈想让我在上海读中职，学个国际商务专业，以后有机会考大专。”班富俊说。

最终，班富俊和杨晓敏，都选择留在上海。一方面，因为全家已经留在了上海；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久牵的关系。

除了给外来娃们提供各种课外教育的机会，久牵也在不断创造机会，带领学员们参观职校，请来各行精英为孩子们开展职业生涯启蒙，甚至为他们联系进外企实习的机会。

不断寻找更多的资源，让孩子们能够在上海得到更多的机会来实现梦想，这是久牵和张轶超一直在坚持的理念。

“不是只有考大学才能成才。应该先利用现有的资源，在上海，即使就读职校，也可以得到好的教育资源。如果想深造，完全可以在就业后，带着专门的兴趣倾向和职业需求，走进高校的大门。”张轶超用这话，打消了不少外来娃家长对孩子留在上海的顾虑。

从久牵走出的王新月，算是印证这段话的最佳案例。2011年，19岁的王新月在亲朋好友的祝福中，远赴UWC（联合世界学院）在加拿大的皮尔逊学院学习两年。留学之前，她只是就读于上海一所职业高中的普通外来娃。当时，张轶超得知UWC每年在中国招收25名学生，立即张罗着送王新月去北京读托福住宿班，安排英文老师为她“开小灶”，甚至请来瑞士籍人类学博士乌郎帮她强化英语练习。最终，王新月不负众望，在众多重点中学的尖子生中脱颖而出，获得全额奖学金。

自那之后，久牵每年都会鼓励孩子们参加UWC的考试，去争取更美好的未来。截至目前，已经有6个久牵的学员成功通过考核，出国留学。

班富俊和杨晓敏，也在为UWC而努力。今年，她们再次报名参加考试。去年的尝试，两人都没能成功，但这并未打击到她们。“梦想总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说这话的时候，杨晓敏眼神中带着执着。

快乐成长也没那么难

如此真实的快乐，是张轶超最愿意看到的，也是他和久牵的所有志愿者一直为之努力的动力。而每一个曾在久牵学习的孩子，都不会忘了这群“哥哥姐姐”。

音乐会上，“放牛班的孩子”合唱团依然是主角。20点10分，合唱团开始演唱歌曲《想变成一棵树》。

何宗芹坐在观众席第一排，不时举起手机记录下合唱团的精彩表现。“右手边第三个那个小姑娘，是我的女儿郝彤。”她的脸上写满自豪。

38岁的何宗芹与丈夫都来自江苏淮安。2012年，郝彤读小学四年级时，何宗芹经同学家长介绍知道了久牵。“当时，就想着让郝彤学一些外面学不到的东西。”

与不少家长一样，刚开始的时候，何宗芹也曾怀疑，这个提供免费课程的久牵，会不会是个骗人的机构。然而，3年多的时间，郝彤的成长让何宗芹感到吃惊。“孩子是在2012年底开始学习钢琴的，今年准备考十级了。”何宗芹说。

钢琴和英语，是郝彤在久牵最喜欢的两门课。用她的话来说，久牵最好的地方，是“可以接触各种各样的新东西”。在久牵学了烘培、包饺子等新技能后，郝彤都会回家跟妈妈“显摆”。

令何宗芹更高兴的是，原本就活泼开朗的女儿，变得更加优秀。钢琴比赛、触球比赛、运动会，郝彤都参加，家里的一面墙上，贴满了她的一张张奖状。

何宗芹的手机里，有一段“珍藏”的视频，是郝彤在主持学校歌会的录像。“上预备班的时候，学校为家长准备了一场歌会，语文老师专门选了郝彤，跟一个初二男生搭档主持。歌会结束后，一些家长知道我是郝彤的妈妈，特意来找我，问郝彤是不是专门学过主持，在哪里学的。”这，让何宗芹感到无比骄傲。

距离郝彤中考还有一段时间，但何宗芹已经决定，让女儿留在上海。她觉得，女儿在上海，生活得很快乐。

久牵的孩子们，过得都十分快乐，不仅因为有机会去接触更多的新鲜事物，还在于久牵的所有志愿者都如同大哥哥、大姐姐一般。虽然他们在彩排、上课时会有些严肃，但大多数时间，大家都是朋友。

同样感到快乐的，还有来自河南周口的田秀华。在久牵新年音乐会上，她的女儿张宜雯不仅要参加合唱，还要演奏葫芦丝，于是田秀华很早就赶到了剧场。

自从在女儿学校的报纸上看到久牵的招生信息，田秀华就已经想好了要把女儿送过去。并不是因为自己没有时间照顾女儿，田秀华只想让她在那里学习、放松，同时改一改内向的性格。2年多时间，田秀华对女儿和久牵都十分满意。“女儿变得开朗了，不再默不作声，还变得更加独立，感觉思想上比其他的同龄人要成熟不少。”

田秀华坦言，自己对女儿并没有太高的要求，“只希望她能一直快乐。”而久牵，让她发觉实现这个目标并非那么难。

当穿着民族服装的张宜雯演奏完葫芦丝，田秀华带头鼓起掌来。一时间，剧场里响起连绵的掌声。舞台上的每一个孩子，脸上都洋溢着快乐的笑容和自信。

如此真实的快乐，是张轶超最愿意看到的，也是他和久牵的所有志愿者，一直为之努力的动力。正因为如此，每一个曾在久牵学习过的孩子，都不会忘了这群“哥哥姐姐”。

1月9日上午，杨晓敏和班富俊又出现在了久牵浦东中心。如今，两个人已经成为了久牵的志愿者，有空的时候，也会给年纪小不了多少的学员们上课。

“没事做的时候，习惯了来这里。这里有家的感觉。”杨晓敏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