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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介石调集重兵,在湘西布下一个严密的“大口袋”,对红军张网以待
湖南西南边陲,距怀化市区200多公里的通道侗族自治县,是“红色追寻”西线采访团路程最远的一站。漫长的山路,弯多道急,记者不免有些疲乏。但一接触“通道转兵”这一中共党史上注定要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细节,大家立马兴奋起来。
因沟通湘、桂、黔3省,这个原本叫做“罗蒙”的地方,在宋崇宁年间被改名“通道”。
不知道是预言,还是一种历史的巧合,77年前,一支疲于奔命的部队,突破重重艰险后到达此地。此时,距此地改名已近千年。通道,实实在在给这支队伍敞开了一条通天的大道!
1934年10月,中央红军第五次反“围剿”失利后,开始了震惊中外的二万五千里长征。1934年11月中旬,突破重围的中央红军,跨越国民党军队的3道封锁线,进入湘南的嘉禾、临武一带。
为将中央红军一举剿灭,蒋介石调动湘军和桂军,在零陵至广西兴安近150公里的湘江两岸,配置重兵,构筑碉堡,设置第四道封锁线。蒋介石则亲率国民党中央军周浑元部及部分湘军在后追击。
12月1日,惨烈的“湘江战役”之后,红军尽管突破了第四道封锁线,但付出了惨重代价,出发时的8.6万人锐减到3万多人。
“3年不食湘江鱼,10年不饮湘江水”,这是当时湘南民间流传的一句话,战役惨状可想而知。面对着鲜血洇红的湘江,当时把持红军军事指挥权的博古一度要开枪自杀。悲愤、不满、指责、气馁、失望……各种情绪开始在这支已经遭受重创的队伍里滋生。
更令这支队伍惊慌的是,对手并没有收手的意思。蒋介石一方面调集五六倍于中央红军的兵力,在通道以北的城步、绥宁、武冈、芷江、会同、靖州一带,布下了一个严密的“大口袋”;一方面电令湘、桂、黔地方军阀分兵堵截合围,企图彻底歼灭中央红军。
1934年12月10日,中央红军进入通道境内。
此刻,“左”倾冒险主义的领导者李德、博古等人,不顾红军湘江战役后兵力折损过半的实际情况,以及敌人张网以待的险恶局势,仍然坚持按既定的线路行军:从通道北上,进入湘西,与红二、六军团会师。
3万多中央红军此时面临的是一场很难取胜的生死决战。
此时已被夺去军权的毛泽东,焦急万分。为挽救红军,找到革命生存的“通天大道”,他只得私下与一些中央负责人和红军高级将领交流,分析第五次反“围剿”以来战事一再失利的原因,指出北上湘西的危险结局,力举西转进入贵州。
毛泽东的主张得到了中央政治局领导成员王稼祥、张闻天和周恩来不同程度的认同与支持。美国著名作家哈里森·索尔兹伯里,在《长征——闻所未闻的故事》的第七章“担架上的‘阴谋’”里,对长征初期因病因伤只能坐担架的毛泽东、王稼祥与张闻天是如何形成“中央队三人集团”、如何就红军转兵进入贵州达成共识,作过详细的描写。
“担架上的‘阴谋’”,可以说是外国作家故弄玄虚的一种表达手法。而正是这担架上的“阳谋”,让红军突破重围,走上了一条通向胜利的阳光大道!
历史有着惊人的相似:同样是在书香之地,两次作出事关中国革命命运的艰难抉择
“红色追寻”采访活动启动以来,湘西片记者已是第二次探访事关中国前途命运的“转兵”纪念地了。
1927年,浏阳文家市,秋收起义部队会师后,毛泽东坚决反对继续攻打长沙,力举转兵江西,为大革命失败后的红色力量保住了火种。
1934年,通道,毛泽东在中国革命的生死关头,再次力挽狂澜。
两次“转兵”都面临同样的艰难抉择:是以弱碰强、飞蛾扑火般去冒险,断送中国革命的前程?还是避强就弱,保留有生力量再图发展?
两次“转变”决策地,都十分巧合地发生在相似的地点——弥漫着浓浓书香的书院。相对于文家市的里仁学校(曾经的“文华书院”),通道“转兵”决策地——恭城书院,历史更为悠久。
从通道县城出发,西行40余公里,便来到了通道的老县城——县溪镇。因“通道转兵”而大放光彩的恭城书院,就坐落在河边的一座小山丘上。
史载,恭城书院始建于北宋崇宁四年(公元1105年),始名“罗蒙书院”,明代改称“罗山书院”,因书院后耸峙的罗蒙山而得名。后被大火烧毁。清乾隆五十七年(1792年),侗家的一些能工巧匠将“罗蒙书院”在原址重建。因县溪镇至江口(乡)河段称恭城河,后人将它更名为“恭城书院”。
记者看到,这座经历了200多年风雨剥蚀的书院,依旧保存完整。四周青砖护墙,布满青苔的石阶,散发着古朴的气息。
首先引起记者注意的是,书院前厅柱子上刻下的一副有趣的对联。上联是“小学毕业的一定要上中学,中学毕业的一定要上大学”;下联是:“家境富裕的固然要升学,家境贫困的也要想方法升学”。据讲解员介绍,这些劝学的“大白话”,是民国十年通道县长翁信浮立下的。
其它书院的对联,音韵、对仗、词藻上无不十分讲究,这里的“大白话”对联,不免让人浮想联翩。想当年,新文化运动如火如荼,胡适等一干干将为白话文摇旗呐喊,新思潮的种子也随风撒播到了这个山间乡野的书院。
县长立下对联的第13个年头,外面是的世界依旧战祸连年,民不聊生。那年的12月12日晚,几个衣着不整、一脸疲惫的军人,甚至来不及洗一把脸,就急匆匆地走进了这个书院。他们,就是要召开临时军事会议的博古、周恩来、张闻天、王稼祥,共产国际派驻中国的军事顾问李德,当然还有列席会议的毛泽东。
避强就弱改变行军路线?还是继续遵守共产国际在万里之外的莫斯科发出的指令?7个人将在书院的一间小教室里,做出关于这支部队生与死的抉择!
没有“通道转兵”,也许就没有后来决定中国前途命运的“遵义会议”
在恭城书院,至今还陈列着一盏红军当时曾用过的马灯。1934年12月12日晚,也许就是在这盏忽明忽暗的马灯下,毛泽东为红军指出了一条新的行军路线。
记者在复原的展厅看到:与会者的座椅围着一张方桌依次摆开,毛泽东坐的那把椅子摆在会议桌的一角,似乎是个旁听者。而在此时,这个座次与毛泽东当时的地位是相称的。自从“宁都会议”被解除兵权以来,毛泽东对红军重大军事行动就没有了发言权。
关于通道会议,在中国革命史上留下的文字记载并不丰富。《通道转兵》一书的作者、通道常务副县长杨少波给我们描述的场景,与电视连续剧《长征》所呈现的基本一致。
会上,共产国际的军事顾问李德仍然坚持从通道北进湘西,与红二、六军团会师,创立新的根据地。
毛泽东猛吸一口烟后发问:蒋介石早已布下重兵,张网以待,为什么一定要去钻这个口袋呢?湘江之战的教训还不够吗?如果中国工农红军在此损失殆尽,你负得起责任吗?
“你们中国革命的责任难道要我一个德国人承担吗?”李德大怒,拂袖而去。
毛泽东力主放弃与红二、六军团会合的原定方针,改向敌人力量薄弱的贵州进军。
在事关红军生死存亡的关头,毛泽东的意见,除博古没有表态外,得到了其他与会人员的赞同。
会后,当日19时30分,以军委的名义向各军团、纵队首长发出了西入贵州的电报,并特地标明“万万火急”。
关于会议的细节,也有不同的描述。有人认为,当时会议上,并没有发生过于激烈的争吵。李德因身体原因,陈述完毕后就提前退场了。博古、李德在连战连败的军事压力下,只好同意毛泽东的意见;但保留意见称,进入贵州后仍应引军北上。
时间的流逝也许会让这些历史细节变得模糊,却永远不会抹去历史事件本身的光芒。
12月13日,中央红军从通道分两路转兵西进。一路由通道的县溪,进入靖州的新厂、平茶,然后由新厂、平茶分两路进入贵州;另一路由通道的播阳,进入贵州的洪州,向黎平进军。
是日,军委又向各军团、纵队发出电令:“迅速脱离桂敌,西入贵州,寻求机会,以便转入黔北。”
14日,中央纵队进入贵州境内后,军委又命令活动在湘西的红二、六军团,主动采取行动,调动或牵制黔阳、芷江、洪江的敌人,以便策应中央红军向黔北进军。
18日,中共中央在黎平召开了政治局会议,进一步讨论了中央红军的行军路线,肯定了毛泽东在通道会议上提出的转兵贵州的主张。
“通道”,对红军而言,的确自此步入了一条通天的大道!因为通道转兵,才有了后来在中国革命史上光辉夺目的遵义会议。而一度被剥夺了党内、军内领导职务的毛泽东,也就此重新崛起。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尽管这是毛泽东来年2月才写下的诗句,但或许此刻,走出书院的毛泽东,眺望着周边的万家灯火,内心已经开始“从头越”了!
近70年后,“通道转兵”这个被声名更响的“遵义会议”掩盖了其光芒的重要历史细节,被一位法国记者捕捉到了。菲利普·肖特在他的《毛泽东传》序中写道:“这次会议称为讨论未来战略的会议……而中国人说,‘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对于毛,通道镇就成为他登上红军最高领导位置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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