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报记者 易禹琳

你听过他们写的歌，你读过他们作的文，

他们出生于风云变幻的百年前，

他们的人生都是跌宕起伏的传奇，

他们的作品像一道光照亮了黑暗中的中国人，

走近他们的故居，我们去追逐光亮——

 ★贺绿汀： 防空洞里写就《游击队之歌》

戏剧家（1903—1999年）

故居：邵东县九龙岭镇新庵堂村

代表作：《游击队之歌》《四季歌》《牧童短笛》

屋后是青青翠竹，屋前是绿色稻田，矮矮的土砖房，在周围农家楼房的映衬下，尽显沧桑。木门、木窗斑驳陈旧，堂屋里只有一架农用风车静静立在那儿。

你能想到吗?这就是音乐大师贺绿汀出生的地方。你能想到吗？一个19岁才看到钢琴的农家孩子，竟然在中国的第一届钢琴比赛中独占一等奖和二等奖。一个山沟沟里长大的少年，竟然在上海的小阁楼上，译出了西方的《和声学理论与实用》。

好像又不奇怪。乡野的青山绿水、虫声哇鸣，父亲哼唱的祁剧早就烙在了贺绿汀的心里，恩师黄自又给他播下了一个宏远的志向：要用西洋的技术来创造中国自己的民族音乐。于是，童年的放牛生活在钢琴上流出了旋律，贺绿汀创作了中国第一部被国际承认的钢琴曲《牧童短笛》。

艺术家是时代的代言人，音乐应变成武器，唤醒四万万同胞来保卫自己的家园。贺绿汀投身农民运动，参加广州起义，走上抗日战场，在防空泂里听着轰炸声写下了震撼世界的《游击队之歌》：“我们都是神枪手，每一颗子弹消灭一个敌人。我们都是飞行军，哪怕那山高水又深。……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这首歌就是枪和炮，鼓舞着无数中国人走上抗日前线。

因贺绿汀，中国音乐进入贺绿汀时代，他为战士写歌，为电影话剧配乐，合唱、歌剧、钢琴曲、弦乐曲什么都写。还在战场上培养出了一个乐团。当这支土八路走进清华园，演奏了纯正的西方古典音乐时，没有人不震惊。当然，贺绿汀要创建的是中国自己的现代音乐。他一辈子都在实践自己的诺言，他当上海音乐学院院长，那是中国音乐的黄金时代。于是，百年过去，他依然被人们缅怀，他的音乐成为不朽的经典。

 ★田汉：怒吼出《国歌》的“田老大”

戏剧家（1898—1968年） 故居：长沙县果园镇田汉村

代表作：《国歌》《毕业歌》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起来！我们万众一心，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前进！前进！进！”，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只要我们唱起这首歌，哪一个中国人不热血沸腾？但你知道，这首歌是湖南人写的歌词吗？

坐北朝南，前临水塘，一座农家小屋安静地卧在田野之中。就是在这里走出了《国歌》的词作者，现代戏剧的奠基人田汉。幼年丧父、家境贫寒的田汉，长大后却是一位头可断、血可流，志不可夺的铮铮铁汉，一生为戏剧奔走，激情时常如火山一样爆发，仅歌词就写过一百多首。同时，为人慷慨豪爽，曾是上个世纪三十年代上海舞台上知名的“田老大”。

1935年初，东北沦陷、平津危急，华北危急，中华民族到了最危急的时候！正在创作抗日电影《风云儿女》的田汉，和聂耳一起发出了心底的怒吼，于是有了《义勇军进行曲》（即《国歌》），吹响了民族解放的号角。

为民族的解放，田汉有用不完的热情，他与李大钊组织少年中国学会，与郭沫若成立创造社，倡导新文学。与欧阳予倩成立南国社，推行新戏剧，发起左翼作家联盟，创办《抗战戏剧》和《抗战日报》……

“同学们!同学们!快拿出力量, 担负起天下的兴亡!”暑假，一批批的学生毕业，在和平年代，唱起田汉作词的《毕业歌》，仍是那么令人意气风发。

   ★沈从文：被城里人嫉妒的“乡下人”

作家（1902—1988年）

故居：凤凰城内

代表作：《湘西散记》《边城》

他自称“乡下人”，很多城里人是受了他《湘西散记》和《边城》的诱惑到凤凰来的。那座烟雨中的小城，小城里的男人和女人在他的笔下散发着一种迷人的美。

到了凤凰，我们最先要看的是“乡下人”的故居。故居就在小城中，一座有百余年历史的清朝晚期建筑，前后两进，中间一个小天井，古色古香的厢房，精巧秀丽。沈从文从这里长到15岁出去当了兵。那把用坏的藤椅上似乎还残留着他的体温。文昌阁小学也应去看一看，沈从文在那里读过书，那棵高大的楠木树见证过他贪玩的童年。

去沈从文的墓地，最好坐船，看沱江里的游鱼，听苗家姑娘动听的歌，看岸边的吊脚楼，你会觉得这个“乡下人”有这样的故乡真的令人嫉妒，他真的没有骗你，这里太美了，怪不得他要把自己的骨灰撒在沱江里。听涛山下的他的墓地，简单朴实，只一块天然五彩石，上面镌刻他的手迹：“照我思索，能理解我；照我思索，可认识人。”石背面是他姨妹张充和的撰联：“不折不从，亦慈亦让；星斗其文，赤子其人。”

他的文字和他的人一样，越久，越有魅力。

   ★欧阳予倩：厕所里拉琴的戏疯子

戏剧家（1889—1962年）

故居：浏阳市人民医院院内

代表作：《玉洁冰清》《天涯歌女》

“北梅南欧”，那位与梅兰芳齐名，在天安门城楼参加过开国大典，会编会导会演的中国现代话剧创始人之一，担任过中央戏剧学院院长的欧阳予倩，有着怎样的童年？瓢泼大雨中，我们走近他的故居。

从浏阳市人民医院大门进去，右拐，最先看到一道翠竹掩盖的围墙，一道小门下台阶，是一个典型的江南四合院。砖木、小青瓦，没有想象中“高干子弟”家的豪华气派，要知欧阳予倩外祖父刘人熙曾一度代理湖南督军兼省长，祖父欧阳中鹄是清朝一代大儒，也任过桂林等地的知府。庭院中布满青苔，堂屋中空无一物，卧室内只有一张床，墙上的照片和说明已潮湿得模糊不清。但就是在这样一个院子里，走出了一生痴迷戏剧，在中国传统戏曲和现代话剧之间搭起一座金桥的欧阳予倩。在这个院子中，幼时的他只要家中大人一出门，就拉着妹妹和姑姑演戏，把床单当道袍，用母亲的颜料画花脸。扯下窗帘、打翻器皿，把家中搞得乌烟瘴气，有一次还带着一队画了花脸的小伙伴上街游行，被母亲一顿好打。但打有什么用呢？厕所里还能传出他的胡琴声！

在这个大院中，祖父的学生谭嗣同和唐才常也经常来，谈要变法，要改变中国积弱的现状的话，也许是这些潜移默化的影响使欧阳予倩后来积极倡导话剧，改良京剧，撰写大量的剧本来唤起民众支持改革和抗日的热情。

 ★黎锦晖：全中国都爱上他的“靡靡之音” 

音乐家（1891—1967年） 故居：湘潭县中路铺镇菱角村

代表作：《老虎叫门》《毛毛雨》《桃花江》

自湘潭市南行50公里，有座绵延起伏数公里的晓霞山，山的东麓是齐白石故居，西麓就是黎氏八骏故居。

房子是土砖砌成，显得空而简陋。但这座宅院曾被人誉为中国文化的“乔家大院”。墙上照片里的黎氏八兄弟个个英武俊朗，个个有成就。尤其是老二黎锦晖，他创造了许多个“中国第一”。

“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快点开开，我要进来。”这首百岁老人和三岁稚童都会唱的歌，就是黎锦晖创作的。在他之前，没有人为中国的孩子写过歌。他太爱小朋友，创办了《小朋友》杂志，每期发行超过100万册，连最偏僻的乡村都有读者。

他为成年人写歌，《毛毛雨》是中国第一首流行歌曲，出版过《爱情歌曲一百首》。《桃花江》、《夜深沉》、《小小茉莉》、《妹妹我爱你》等歌曲风靡全国甚至东南亚。马来西亚的华侨一思乡就会唱《桃花江》。他是中国乃至亚洲流行音乐的开拓者，其实黎锦晖只有个朴素的愿望：要让中国的音乐像天上的明月一样人人都能欣赏。他创办了中国第一所歌舞学校，又组建了明月社，中国近现代最早的专业歌舞表演团体，培养了聂耳等音乐家和王人美、周璇等一大批明星。他是中国音乐家对文化产业最早有市场意识和经营理念的先行者。

一些人批评黎锦晖尽写些 “靡靡之音”，忘了他与人合作谱写抗日救亡歌曲29首，出版了《中华民族战歌》。他一直渴望去延安，直到1967年7月17日，命运安排他在上海延安医院告别人世。

 ★周立波：留下一个3D版的巨变山乡

作家（1908—1979年） 故居：益阳市高新区谢林港镇清溪村

代表作：《暴风骤雨》《山乡巨变》

门前是一片荷塘，夏天开满粉红的荷花，门侧是花果的绿色长廊，绿藤遮荫，伸手可摘蔬果。屋后是立波小街，是小时候周立波玩耍之地，现在变成了可以吃饭喝茶、娱乐休闲的一条街。故居青瓦白墙，清代江南民居式样，房间众多，一棵柚子树在水缸里照出倩影。

这是安静恬适的乡间，一派岁月静好的模样。但少年的周立波不喜欢，他自己改名的立波即是取自英文“自由”的音译。他要自由，他向往外面火热的生活，去了上海，去了延安，参加了共产党。成了翻译家和战士。但他的心还是乡土的，他创作了反映东北农村土改的《暴风骤雨》，1955年，又举家回到故乡，创作了家喻户晓的《山乡巨变》。那些人物栩栩如生，进村的路口就可以看到他们的雕塑。他当欣慰的是，他的故居现已成为五星级的乡村旅游景点。

抬头望望村民用周立波3000元稿费栽种的那片茶山，似乎能听到姑娘们银铃般的笑声，好想跟她们一起去参加一次周立波小说中的山那边的婚礼，去闹洞房，听壁脚。

  ★丁玲：从文小姐到武将军

作家（1904—1986年）

故居：临澧县佘市桥镇高丰村

代表作：《莎菲女士的日记》《太阳照在桑干河上》

她考证过自己是李自成的后代，祖上曾阔过，故居蒋家大屋曾是一栋建于清道光初年的大屋，占地20余亩，五进四天井，120余间。但现仅存5间房。年轻时的她长得温婉秀丽，却有着“飞蛾扑火，非死不止”的劲儿，向往光明，向往外面的世界。当很多女人在狭小天地里自怨自怜时，丁玲创造了自己丰富的人生。毛泽东为她写诗，称赞她“昨天文小姐，今日武将军。”

她不依附于任何人，她用自己的头脑思考，她是大胆的，最先她追求自由和个性的解放，这从她《莎菲女士的日记》里可以看出来。后来在师友的影响下，逐渐走向革命，加入中国共产党，不顾一切地去了延安。1955年又被批判，在北大荒喂鸡，扫厕所，坐了将近十年的牢，沉冤20年，九死一生。

她是那样毫不畏惧地要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但又是那样敏感多情，四段感情同样轰轰烈烈。

湘西北的小城临澧县城里，到处都有她的名字和身影。她的塑像矗立在丁玲广场，旁边有丁玲公园，有丁玲学校，有丁玲纪念馆。她的人生和她的作品一样，早在我们的心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