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巡抚衙门龙旗落

2020年11月23日 10阅读 来源:湖南日报 2011年10月16日 星期日

□本报记者  文热心

走了余诚格

真是几家欢乐几家愁,就在革命党人和湖南乡绅的首领们进入巡抚衙门的时候,巡抚余诚格再也没有露面。

他逃走了。他与常治等谈话后,退入内室后,即从私衙后边围墙上新开的一个洞里,带着家属逃出了院子,躲进了小西门的一个外国洋行里。

革命党人并没有追击。他们没有时间追击,何况余诚格不是非杀不可的。余诚格在湘只有3个多月,正如他自己说的那样,并没有与革命党人为难。其实,并不是他不想镇压革命,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而已。就在武昌“首义”后,他也采取了几招应对措施。

第一招:严密封锁消息,报纸上不准刊登武昌“首义”的片言只语,怕那种消息将湖南人的革命热情鼓动起来。第二招:派出密探搜捕革命党人。第三招:将从四川提督任上回湘的黄忠浩安排为巡防营中路统领,镇守长沙,以防范革命党起事,同时,将满腔革命热情的新军调出长沙,结果到10月22日,新军步兵六个营中,留在长沙的只剩下一个营加一个队,其余的则分散到了各地,真可谓“釜底抽薪”,而将原驻在各地的巡防营源源不断地调来长沙。据湖南新军马队兵目熊先汉回忆,当时新军第二十五混成协共有3836人,共分为6个步兵营,一个炮兵营,两个工兵队,一个马兵模范队,一个辎重模范队,平均每营不到500人。步兵营被调走近5个,留在长沙的步兵加上马、炮、工和辎重部队,能够参加起事的人员不过1000多,而在长沙的巡防营部队则近万人。第四招:在风声紧时,准备杀一批革命党人和立宪党人。他和其他地方官吏拟定一份捕杀名单。

余诚格在长沙反正前夕到底是什么心态?

有人说,此时的余诚格年过五旬,锐气早已不存,自然不想真枪真刀、你死我活地干一场。

也有说,余诚格才来长沙3个多月,毫无实力,虽然倚重黄忠浩,可黄忠浩能不能成为“长沙保障”,他心里也是没有把握的,因此,想干一场也无能为力。

有人说,余诚格其实也对清廷失去了信心,知道走向彻底垮台是必然的,也就不作困兽之斗,因此他面对复杂局面早就作了脱身的准备,不然为什么会在后边先挖一个逃命的洞,把老爷子和其他家属来了个事先转移。

有人说,余诚格当然不会摇身一变成为参赞革命者,是“忠君”思想渗入了骨髓还是心存侥幸?

反正他最终选择了逃跑,既然没有底气做忠臣,就更不敢麻起胆子做“反贼”。

 杀了黄忠浩

黄忠浩是湖南反正那天被杀的唯一一个高级官员。

他的被杀,说来也是咎由自取。他本是个立宪党人。按现在的说法,其本身是清廷官员中素质较高者,能文,能武,也能办实业;热心教育,担任过明德学堂校董,后又兼任明德小学总理,还一度担任湖南教育会会长;还是湖南“保路运动”的骨干之一,当面斥责过清廷邮传部大臣盛宣怀,因为后者是将铁路卖给外国人的操盘手。辛亥年六月,新任湖南巡抚余诚格邀黄出任中路巡防营统领,镇守长沙。

应该说,黄忠浩并不是顽固不化的人,只是他太自高自大了,平日自比曾国藩,视革命党人为“毛娃娃”。

武昌“首义”后,长沙起义已如箭在弦上。革命党、立宪党和清廷代表的巡抚余诚格都在行动。立宪党人的如意算盘是,即让新军发动进攻,然后从清廷势力里拉出一个有影响的人物作领袖,把巡抚衙门那面龙旗换下升上一面“汉”字旗,把巡抚衙门的牌子换成都督府的名号,把前清那些官吏变成共和政府的官员。也算用心良苦,这可以减少革命的阻力,让革命少付出些代价。革命党人对于如何组织新政权,如何革命当然与立宪派不同,但是在策略上也认同立宪派人的思路。于是,两派派出了文斐、吴作霖,经绅士、与革命党人和立宪党人都联系密切的龙璋作中介,与黄忠浩会面、摊牌。

这是一次令人尴尬的见面。文斐开门见山地说:“只要军门反正,革命党人愿意推你为司令。”

“你们好大的口气,就凭你们几个毛娃娃,还想造反,还想坐江山?”黄忠浩根本看不起两个年轻人。

“我们知道黄军门昔日也是赞同变法的,今日也赞成共和,现在正是时机。不可错过当开国元勋的机会啊!”文斐说。

“你们都是读书人,这‘忠君爱国’可是本分。我么,食君之禄,为君尽忠,是不会跟着你们瞎混的。”黄忠浩一副教训的口气。

吴作霖看到话不投机,就对黄忠浩说:“人各有志,不必相强,你不参加革命,是你的自由,还望莫与我们为难。”

就在文、吴二人走后,龙璋责怪黄忠浩出尔反尔,正是黄表示了“湖南可以自由行动”和他也愿意革命态度后,这才约了文、吴二人前来联络的,结果他却变了卦,弄得不欢而散,让自己得罪了朋友。

没想到黄忠浩作古正经地说:“我是会看相的,而且很准确。今天这两个人,品貌平常,气色灰暗,我看他们是决不能成什么大事的。”

“是么?”龙璋不懂得什么相面术,又不好反驳他,只好含糊其辞。

“你也要谨慎点。”黄忠浩认真地说。

就在新军包围巡抚衙门之际,余诚格一逃了之,黄忠浩只好带着随同骑马匆忙走出巡抚衙门,准备调兵与新军一搏。没想到,黄忠浩这一去就命赴黄泉。

他刚出门,与包围巡抚衙门的新军相遇。可新军都是些士兵和下级军官,谁也不认识“黄军门”,只是想上前去盘查一下。这一查就让黄露了真相。

黄之死虽然有几种说法,但基本事实是:是黄的护兵有意向新军指认了自己的主人,黄当即被新军刺伤,后在小吴门被砍了头。

有人曾感叹地说:“黄忠浩这个自比曾国藩的大汉奸,如果当时能够冷静地想一想,不拿出老前辈的牌子,对文斐诸人发一阵湖南人所谓的‘朽气’,表现得灵活些,则长沙光复那天,决不会‘人头落地’,而是‘革命功臣’,都督、总司令或镇统的头衔都可能戴上了。”

  来了焦达峰

让湖南绅士们没有想到的是,湖南军政府的都督落在了一个25岁青年——焦达峰的头上。

辛亥革命前,同盟会规定,如果哪个省光复了,政权机构名称为“中华民国某某省军政府”,军政府的最高长官为都督,也是地方最高军政长官。用通俗的话说,就是上马管军,下马管民。

且说10月22日傍晚,就在长沙市一片庆祝“湖南光复了”、“革命成功了”的鞭炮声中,革命党人和立宪党人齐集湖南省谘议局开会,讨论湖南军政府组成和推举军政府负责人的事宜。大会临时主席为文斐。

当时的省谘议局,就是现在的蔡锷北路民主东街24号,即省总工会院子。省谘议局大院的前身是长沙县学宫明伦堂。不过现在的建筑是1913年后才开始兴建的,当时这里还很“传统”。

据担任现场保卫的余韶回忆:“过了一会,会议厅(省谘议局礼堂)到了六七十人,穿长褂子的最多,有的交谈,有的私语。随即开会。”所谓“穿长袍子的”就是指立宪党人的绅士们。

革命党在起义前的三月武昌联席会议上就确定了焦达峰为湖南都督。当会议一开始,革命党人自然就提出焦达峰为都督人选,而焦达峰却认为自己年轻,就把此时已来长沙的同盟会中部统筹会总务会长谭人凤推了出来。谭人凤虽然是湖南人,一把胡子飘飘,可是因为他的革命活动主要不在湖南,下面的革命党人对他并不熟悉,还是提议焦达峰。起义前负责联络新军的陈作新对焦达峰说:“你当都督,我来当副都督。”

陈作新本是性情中人,毛遂自荐当副都督也有他的道理,因为长沙起义的主力是新军,他可是兵运的负责人,与新军中的下级军官和兵目关系融洽,既有功劳又有实力,难道不能做副都督?

一个折中方案产生了……于是,绅士常治就高声喊道:“公推焦达峰为都督,陈作新为副都督。”绅士常治怎么代替了革命党人文斐?

顿时,一阵热烈的掌声响起:新政权的负责人选出。

担任现场保卫的余韶在回忆中描述了当时的情景:“后见一个人拿着一张大红纸铺在桌上,另一个人执笔写,有些人围着看。写完,墨汁未干就贴在墙上,上面写着:‘公举焦达峰为正都督,陈作新为副都督’。”

 冷了巡抚衙

辛亥九月初一(10月22日)的长沙夜晚,是一个热闹的夜,处处鞭炮声,到处是“革命成功了”的欢呼声。更有谘议局通晚的灯火、街头新军巡逻的脚步声,还有一些市民被久久压抑的情绪得到释放后的开怀大笑声,酒馆里呼朋邀客的劝酒声。

而只有一个地方顿时冷落,那就是巡抚衙门。

没有灯光,因为人都走光了。自从“守土有责”的余诚格逃命后,那些幕僚师爷笔帖式们“公事也办完了”,一个个离开衙门“躲难”去了;那些卫兵们也无人可卫,一个个换上便装,悄悄地走出衙门各奔东西了。

衙门渐渐地寂静下来,最后变得像一座没有香火的古庙。

这就是清朝在湖南统治的最后一幕。

不,应该是中国两千多年君主专制制度在湖南的最后一幕。

■专家点评

不仅仅是降下龙旗

王国宇

清廷政权在湖南的象征——又一村巡抚署那面龙旗降下了,代之而起的是一面白底“汉”字旗,后来又是一面铁血十八星旗。

降下的不仅仅是一面龙旗,而是两千多年的君主专制在湖南的结束;一个新时代的开始——进入共和。

尽管这场革命只是换了一面旗,但禁锢这个社会发展的锁链已被砸断,思想解放的闸门已经打开,国人所蕴藏的创造性潜能与积极性被开启。

(作者系省社科院历史研究所所长、研究员,本栏目顾问)

热点文章推荐

相关文章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