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木匠”是周恩来对涂作潮的昵称。他在中共隐秘战线的代号就是“木匠”。
一个和斧子、锯子打交道的人,成长为“党内最早的修理专家”,又以他的天赋和事业性,成为党内不可或缺的特殊人才,这是一个什么样的过程?
记者拨通了涂作潮小儿子涂胜华的电话。可以说,目前最全面掌握涂作潮情况的就算他了。他在北京天安门广场东45公里处建立了“涂作潮陈列室”,10间满满当当的展室里,收集了他20年来在大陆各地以及远赴俄罗斯、台湾等地搜集的资料,甚至有来自旧货市场、拆迁现场的旧物,共1400余件。感谢他提供资料,让我们大致了解涂作潮的隐秘生涯轨迹。
本报记者 文热心 通讯员 黄柏强 夏声朝 章庭杰
张国焘:你改学无线电通信
1928年六七月间,正在参加中共“六大”旁听的涂作潮,被中央负责人张国焘找去谈话。
张说:“现在国内红军急需的是无线电通信技术人才。战斗中,一个团的单位,由于通信联络不上,常常不能很好地完成战斗任务,甚至遭到不应有的损失。组织上不同意你学习爆破技术,你改学无线电通信吧!”
原来,涂作潮1924年告别故乡长沙,到上海纱厂谋生后,很快就成了工人运动的骨干。这期间,他加入了共产党,谈话人就是中共早期主要领导人之一的李立三。第二年,涂作潮到广州出席全国第二次劳动代表大会,回到上海后,又成了“五卅”运动骨干。“五卅”运动后,他被党组织送往苏联共产主义东方劳动大学“深造”。不久,他向组织连续三次提出学习爆破技术的申请。于是,就有了张国焘与他的这场谈话。
涂作潮自己当时也可能没有想到,他的一个点头答应,从此进入风险万分的“谍海”生涯。
“通联校”:克格勃的培训基地
1928年10月,涂作潮进入列宁格勒(现名圣彼得堡)伏龙芝军事通信联络学校。这是克格勃的培训基地。
涂作潮在《木匠的回忆》中回忆这段生活时说:“我们主要学习放狗、放鸽、有线通信、无线通信、绘制军用地图、修理汽车、木工和锻工等等。”
在这段学习快要结束的时候,涂作潮的教员却给他做了个语气委婉的不合格判定:“高等数学的知识几乎等于零,有可能无法完成一年的强化学习。”不过,学校政委给涂作潮指了另一条路:专攻机务。机务是组装、维修电台,算是“电工”,虽然与涂作潮精通的木匠活相差十万八千里,但都讲究“心灵手巧”。涂作潮也真是触类旁通,学起机务来顺风顺水。
正是这一“转行”成就了涂作潮,“不合格”的报务员倒成了专家级的机务员。也就有了他“谍海神工”的美称。
在特科:两次机智的脱险
1930年4月,回到上海的涂作潮,来到中央特科的无线电修理所干上了机务技术活。
这年秋天,特科办起了党的第一所地下无线电学校,涂作潮成了学校的机务技术教员。
不久,学校被警方破坏了,抓走了20多名教师和学生,可涂作潮仍然蒙在鼓里。他按照领导的要求,在午饭后去学校油漆夕钢片,他一身“打工仔”装束,提着一桶油漆,来敲学校后门。他回忆这一幕时说:“屋子里半天没有回音,顿时有一种不妙的感觉……但是又不能跑,更不能露出半点惊慌神色。那样,就可能被埋伏在四周的暗探发现,后果就非常糟糕了。我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敲门,半天出来一个外国人。他先对我叽里哇啦说外国话。我听不懂,也不敢走。这个外国人又拿出一张工作证样的东西给我看,意思是这里已不是原来的学校了,但我仍然装着要进去,并且口里说着半通不通的英语,表示是来要账的。”外国人狠命地踢了他一脚,把他推出门外……他立即乘机离开,确信没有人盯梢之后,便连换两次电车,来到地下党领导机关,向上级汇报。
1930年12月底,涂作潮和李祥吾被派往南昌,作为特使代表中共和红军,与国民党方面谈判释放张辉瓒的条件。到达南昌的当天下午,涂作潮和李祥吾上街买了份报纸,“一看吓了一跳”,报纸上登的消息是,“张辉瓒的头放在门板上顺水流到了吉安”。
谈判之事黄了。对方如果把气洒在他们身上,随时可以割下两人的脑袋。只有赶快走人!
涂作潮后来回忆说:“我们两人立即离开旅馆,经飞机场向东走去。当时,我们真是慌不择路……走着走着,天也慢慢地黑了下来……也不知走了多少时间,我们摸进一个村子”。“在这里,我们遇上一个好人叫魏朝鹏。”他们在魏家躲了近一个月时间后,由魏护送,几经辗转才回到上海。
在苏区:“神工”上演好戏一幕幕
1931年4月,涂作潮辗转来到中央苏区。他的电台机务“神工”在这里得到了充分展示。
他和同志们根据国民党军队电台的波长参数,运用红军缴获的电台,搞起了对敌台的监听,把敌方的行动、部署以及意图摸得八九不离十,为红军反“围剿”提供了准确情报,因而电台也成了红军总部首长来得最多的地方。在福建建宁,电台收到了中央苏区的一份电报,但因天气不好,只记下了零零星星几个字码,他就和同志们根据平日规律推测。发现这是一份非常重要的作战指示:蒋介石第三次“围剿”即将开始,红军应在三天内从福建返回,在江西兴国的高兴圩集结待机。毛泽东和朱德按“计”而行,第三次反“围剿”胜利奏凯。
至于经涂作潮之手修理过的电台、改装过的收发报机,究竟有多少,连他自己也记不清了;就连红军的第一部X光机,也是他鼓捣修好的。
真正让涂作潮露脸的,是他1931年11月为第一次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工农兵代表大会会场安电灯。电灯好安,他除了领着大家安装几盏大点的灯泡外,还在两边安装了好几串12伏的小灯泡,可当时瑞金没有发电厂,怎么办?涂作潮就把无线电材料处的直流充电机,拉到会场下面的地窖里发电,向会场供电。
会场一片光明,代表欢呼雀跃。
在西安:让延安得到“西安事变”消息
1936年夏,周恩来两次署名发电,令上海地下党设法使“涂木匠6月12日随董(健吾)牧师等到达西安”,于“7月20日进入苏区”。
1936年中秋节前后,涂作潮来到西安,与党派到张学良身边担任联络工作的刘鼎接上了关系。刘鼎叫他装一台能同延安通报、花钱最少、体积又小的电台。他立即动手,先是用15块大洋买来一台日本收音机,再用了两天时间就将其改装成一部5瓦“哈特莱”式电台。两天后,刘鼎告诉他,和延安联系上了,电台性能很好。接着,涂作潮又应刘鼎的要求,装配了一台能用干电池做电源的5瓦电台,并亲手做了一个装电台的木箱子。这部电台小巧灵便,便于保密和机动,可避开国民党当局分区停电的测向侦察。此后,他又用二三十元制作了一部交直流两用的5瓦电台。“西安事变”当天,西安停电,捉蒋的消息由这部两用电台的直流部分发出。
涂作潮成了党的宝贝。这时,在延安的党中央几度电令涂作潮去延安,参与中央的电讯工作。但刘鼎深感涂作潮在西安责任重大,因而几度“抗旨”。10月12日,刘鼎电告中央说,“目前(木匠)尚不能来苏区。只待此地的小家伙(电台)造好……即可来家(延安)做事……”10月14日,毛泽东亲自电告刘鼎“……木匠工作如完毕,望告来苏区一行……”11月1日,叶剑英、刘鼎再次“抗旨”,理由是“木匠此间工作未完,要留较长时间”。11月15日,刘鼎又报告中央“(木匠)目前尚不能来……可留在我处,我有多方用途”。
幸亏刘鼎等“抗旨”,不然涂作潮就没机会组装出那台能和全国通报、功率达100瓦的电台。没有这部电台,在“西安事变”中,中共代表团就会有“话”说不出——向全国各方通报中共和红军的主张。
离沪前:他将真名告诉妻子
“西安事变”后,涂作潮被派回上海,也就有了他和李白之间的故事。
1942年中秋节时,涂作潮得知李白被捕的消息。他当即把消息告诉了妻子和交通员刘老头,并嘱咐他们要格外小心。自己则白天躲在店里,晚上躲出去住,有时睡在朋友家,有时露宿在赫脱花园里。一个星期后,他接到上级撤离的通知。
在踏上撤离之路前,他才告诉已结婚几年的妻子张小梅:“我的真名字是涂作潮,不是蒋贵庭。如果我以后回不来了,如果那时候又是共产党坐了天下,你去找党询问我的下落。”
真是令人惊讶,结婚几年,孩子都生了3个,涂作潮却没有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妻子。
这就是隐秘战线的残酷,也是“木匠”守口如瓶原则的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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