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报记者 万芸芸

烽火岁月中，无数赣鄱儿女以热血书写了革命传奇；硝烟散去，人们以艺术致敬红色历史。近些年，尤其是党的十八大以来，红色题材成为江西舞台上的“主打品种”，剧目多、水准高，风光无两，获奖众多。这些作品从不同视角，将时代意识融入革命叙事，多层次、多手段地呈现了“江西红”，温暖厚重且永远鲜艳——

舞台上醒目的“江西红”

不久前，南昌群星剧场灯光璀璨、座无虚席，“第七届江西艺术节·红色经典剧目展演月”活动在此举行。赣南采茶戏《八子参军》、赣剧《红星恋歌》、京剧《碧血慈云》、赣剧《斧头将军》、赣南采茶戏《杜鹃哩咯红》、弋阳腔《方志敏》、赣南采茶戏《永远的歌谣》7部红色大剧轮番上演。

“哎呀嘞！苏区干部好作风，自带干粮去办公。日着草鞋干革命，夜打灯笼访贫农。”7月29日，活动的压轴大戏《永远的歌谣》上演，这部戏讲述了一个“苏区干部好作风”的故事：1931年的中央苏区龙潭村，为了配合反“围剿”，乡亲们错过了春播。严峻的夏荒威胁着苏区群众，村里的后生李龙槐临危受命，被选举为村长，他殚精竭虑、历尽艰险，使出匀粮、捐粮、借粮三大奇招，保证了全村人顺利度过夏荒，自己却在借粮过程中英勇献身……

一句句“哎呀嘞”亲亲切切，唱出了干群鱼水情，也唱出了江西厚重的红色文化：中国革命的摇篮、共和国的摇篮、军旗升起的地方、中国工人运动的摇篮……国民革命、土地革命、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每一个历史时期，这片土地上的“江西红”都异常鲜艳。

此外，江西戏剧资源极其丰富，不仅孕育了汤显祖、蒋士铨等一批戏剧大家，还以丰富的剧种样式、众多的戏剧经典为中国戏剧的发展提供了艺术支撑。在舞台上进行革命叙事，江西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除了本次展演的7部戏，近些年，我省还涌现了萍乡采茶戏《将军还乡》，采茶畲歌戏《热血山哈》，黄梅戏《方湖壮歌》，兴国山歌剧《老镜子》，情景诗画剧《为了可爱的中国》，舞剧《红草鞋》等一大批红色题材剧作。

综观这些精彩好戏，形式多样、风格不一，涵盖了赣剧、京剧、采茶戏、黄梅戏等传统剧种，还有舞蹈剧场、情景诗画剧等新潮的舞台形式，厚重的革命历史、绚丽的舞台艺术相互助力，在舞台上孕育出一幕幕感动人心的力量。从创排单位来看，各方特色鲜明，皆有看家本领，彰显了我省蓬勃的创作力量。其中，省级院团队伍完备，剧作品质精良，市级院团扎根本土、弘扬地方特色，来自基层的县级剧团、民营剧团实力不俗，作品朴拙醇厚，如赣剧《斧头将军》便出自上饶县信河赣剧演艺有限公司。该剧团创建二十余年，是一个草根民营剧团，演员全是土生土长的农民。此外，高校力量不容小觑，站在艺术潮流的浪尖，江西科技学院带来的江西首部原创舞蹈剧场《红草鞋》等作品便透露出浓厚的先锋、探索意味，从日常生活中提纯舞蹈动作，辞浅而情深。

讲好红色故事要使“巧劲”

深秋，红军夜渡于都河，浩浩荡荡开启万里长征的情景……这些剧作均取材于本土红色历史，“大事不虚，小事不拘”，在致敬中截取历史最闪光的片段，加以合理想象、艺术演绎，唤起人们对那些峥嵘岁月的追忆。

其次，塑造英雄要“走形”，更要“走心”。一段时期以来，红色题材文艺作品常常自带光环，在反复传颂中，革命英雄越来越“高冷”。讲好红色故事要使巧劲，跳出既定思维，把握时代脉搏，拉近英雄与观众之间的距离。京剧《碧血慈云》改编自新中国成立后江西省首任省委书记陈正人（剧中的陈林）母亲张龙秀的英雄事迹。张龙秀不是“高大全”的，她是一位身份普通的老妇人，勤劳善良、意志坚强，她的故事、她的形象实实在在，散发着火热的生活气息。当得知儿子陈林要弃文从武、卖艺挣钱，张龙秀心如刀绞、怒其不争。当儿子深入革命前线，她语重心长送给儿子“三宗宝”，一把泥土、一块白布、一只饭碗，“莫忘记你是从这土里长，树高千尺也是家乡草……莫忘了粒粒谷米百姓种，端碗放碗要记百姓好”。母亲的柔美、革命者的坚毅，人物性格的两面水乳交融，让张龙秀这个革命者形象立体鲜活，可感可亲。

此外，兴国山歌剧《老镜子》围绕一面老镜子，穿越时空，呈现了兴国县茶园乡的红嫂池煜华守望70年，等待红军丈夫归来，脉脉温情流淌全剧；用时下流行的话来说，赣剧《斧头将军》是“草根式”的英雄传奇，通过血战湘江、智取武定、飞夺泸定桥等情节，刻画了黄开湘从村庄木匠成长为上饶县临时县委书记，红军长征开路先锋红四团团长，被周恩来、朱德等人亲切称为“斧头将军”的传奇人生……显然，这些红色佳作不再“口号先行”，而是回应人们期待，深挖人性的美好，让英雄的革命动机有了更质朴而真实的原因，如获得爱情，保护家人，让族人过上好日子等，最终升华为革命信仰，显示出“一种贴近大众、彰显人性、引导励志的良好趋势”。

给赣版戏剧标上“原产地”

“地方戏曲具有悠久的历史、独特的艺术魅力、丰富的文化内涵，唱词、音乐等都深深打上地方烙印，是一方水土养育的这方人的身份符号。”“江西红”照亮舞台，呈现了一段段悲壮的革命往事，也贴上了独一无二的江西标签，浓郁的赣地风情扑面而来。

“山歌年年唱，灯笼夜夜亮，一代传一代，一帮接一帮。”《永远的歌谣》全剧洋溢着赣南风情，不仅巧妙运用了赣南采茶戏优秀传统曲牌“睄妹子”“牡丹调”“对花”做主导音乐，配合“矮子步”“单水袖”“扇子花”等赣南采茶戏特有的舞蹈，还大量运用了飞檐高墙的祠堂、女子的银簪等人们耳熟能详的属于客家文化的符号，充满美感。而在人物塑造上，李龙槐有点狡黠，也有点小聪明，是苏区基层干部的代表，十分适宜用赣南采茶戏中“正丑”行当的手法来演绎。

《永远的歌谣》与更早的《八子参军》《山歌情》是张曼君导演的红色三部曲，《八子参军》《山歌情》同样充分提取民间素材，如“肚兜”“荷包”“打鞋底”“革命历史民歌”“十月怀胎歌”“公婆吹”等，莫不标识着它们的原产地在赣南。

“高腔鼻祖”弋阳腔是南戏四大声腔之一，有着600多年的历史，并在全国各地衍生成了庞大的弋阳高腔体系，极大推动着地方戏曲的发展。然而上个世纪以来，弋阳腔日渐凋零。让弋阳腔走近大众视野，唱响四方舞台，迫在眉睫。弋阳腔新编剧目《方志敏》，将“方志敏”与“弋阳腔”这两大江西文化名片进行精彩的碰撞、艺术的融合，挖掘和运用了大量的弋阳腔曲牌，共有《红衲袄》《江儿水》《驻云飞》等近20支，古朴苍劲，隽永绵厚。“一个戏可以救活一个剧种，用成功的剧作为剧种立身”，是该剧带来的更深远的意义。

又如，高山褶皱里的梯田、孤江上的石拱桥、依山傍水的吊脚楼、激情欢快的婚礼舞蹈、独具特色的畲族婚俗……《热血山哈》使用江西的剧种，讲述了江西少数民族的红色故事；“高天崖常在我心中立，琴水河总在我梦里淌”，萍乡采茶戏《将军还乡》中，甘祖昌将军身处远疆，深情怀念着故乡的山山水水……万物有灵总是关乎情，江西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纷纷在舞台上焕发新生，因了艺术的隽永，飞入观众心中，久久回味。

“红色文艺的当代意义并不仅仅在于其意识形态属性，更在于其扎根中国革命、建设和改革现实的基础上，创造性地赋予了戏曲、曲艺、音乐等中国传统文艺形式新的时代品格，赋予了话剧、歌剧、油画等西方文艺形式鲜明的中国特色。”舞台上，这些永葆鲜艳的“江西红”，凝聚了江西戏剧人的心血，显示出了精湛的艺术水准，以及崇高的价值取向。我们期待着，在全国文艺繁荣发展的大环境下，江西舞台上，红练当空舞，飞向更高更远处。

面对当下各种风潮争奇斗艳，红色题材如何绽放自身独特的美学价值，赢得专家点赞，同时又能吸引观众“打榜”，艺术家们各有拿手绝活。但最根本的，应当是突破固定的话语模式，以全新的视角重新创造，让剧作有革命的热度，更要有人性的温度，让英雄有崇高的信仰，更要有细腻的情感表现，朴实亲切，令人信服，激发观众的崇高情感。

首先，以小片段折射大历史。不同于影视作品，舞台时空容量有限，适合从小处开掘，折射世间大观。赣剧《红星恋歌》最鲜明的特色，便在于以苏区姑娘雨花跨越半个多世纪的人生轨迹，折射了革命道路的曲折和艰辛。“天上的北斗亮晶晶，地上的红星放光明，红星照耀红土地，红星连着工农的心……”雨花鼓励丈夫大星参加红军，大星留下一颗红星，踏上漫漫征程。雨花揣着红星，从红颜到白发，因为一句承诺等待一生。藏红星、盼红星、问红星、抓红星、祭红星、赠红星……一个个荡气回肠的瞬间，记录了雨花情感的波澜，也串联起革命战争时期、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改革开放时期三个重要节点。

此外，赣南采茶戏《杜鹃哩咯红》以“米粉妹”杜鹃与“小唢呐”谢福牯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为主线，诠释了“天心整军”的深远意义；采茶畲歌戏《热血山哈》讲述了永丰县龙冈畲族乡青年雷旺春与蓝玲从起初的不理解对方到互通心意，这对畲族恋人在巨大的时代变革中，坚定了理想信念；舞剧《红草鞋》则通过华志坚与危小红的革命爱情，再现了1934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