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磊明

当前，宁波传统的主要依靠物质资源投入、出口拉动的经济增长模式已难以为继，转型发展已成为非常紧迫且重大的战略任务。不久前，受宁波市政府委托，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组织力量开展了“东部沿海地区率先转型发展的宁波路径及政策支持”研究，形成了系列成果，为宁波率先探索和加快推进创新转型发展，提供了智力支持和决策参考。为此，本报记者专访了该课题的执行负责人、世经政所所长助理姚枝仲研究员。

选准开放经济转型的突围路径

记者：开放经济是宁波经济的一个亮点。在宁波港的带动下，宁波进出口金额持续快速增长，但在吸引投资和对外投资上，宁波已经明显滞后。您认为宁波的开放经济应选取什么样的突围路径？

姚枝仲：宁波开放经济转型的关键，是抓住国内外经济转型、政策调整的机遇，扬长避短，充分发挥宁波的优势，通过政府引导、市场调节减少自身的劣势，在东部地区率先实现转型。金融危机以后，全球经济都在转型之中，而中国对外开放也在战略调整之中，在这双重机遇之下，宁波如何能够主动、成功转型非常关键。

宁波开放经济转型包括两个层面：一是企业层面。企业通过技术升级、产品创新、寻找新的出口市场，提升自身竞争力，这都属于转型升级的范畴；另外一个层面则是战略与政策层面的升级，政府如何制定战略与出台政策，引导宁波开放经济有序转型，以确保宁波经济长期的增长。对于这个层面，我们认为宁波需要充分利用中国对外开放新阶段的新政策，加强对外合作平台建设和区域开放合作，在吸引跨国公司落户的同时，鼓励企业“走出去”。从以上方面出发，我们认为宁波应当向国家以及浙江省争取，以及自己出台以下一些政策：

一、争取推广温州、深圳前海的政策。目前温州、前海的政策试点中，有许多是宁波在经济发展和对外开放中能够用得上的政策，可以向国家争取，在条件成熟的时候在宁波推广这些政策。

二、出台鼓励跨国公司落户的政策。由于杭州湾新区以及三门湾的开发，宁波在东部沿海城市中，有明显的土地优势，宁波可以利用这些优势吸引跨国公司落户。同时，宁波还要把一定的重点放在国内的跨国公司上，通过提供融资等方式帮助国内的跨国公司发展，以此换取更多跨国公司到宁波来落户。

三、争取全国对外直接投资审批体制改革试点。要呼吁中央政府对审批体制进行改革，并争取成为全国对外直接投资审批改革首批试点，从以下几个方面改革对外直接投资审批体制，创造便利境外投资的政策环境：

１、区分不同项目，分别采取核准制和备案制。实行分类审批，敏感行业、前往敏感地区的投资项目继续采取核准制，而对于其他项目采取备案制。在备案制的项目中，投资额在５００万以上的项目采取事前备案制，而投资额在５００万以下的项目，采取事后备案制；同时，对于宁波市鼓励的境外投资产业和项目，如获得品牌、技术、营销渠道的投资，有助于宁波市企业价值链延伸的投资，不论其规模大小，都应免去所有审批，采取“备案制”。

２、提高审批效率，缩短审批时间。可参照外商直接投资审批体系，建立境外投资审批大厅，与境外投资审批相关的发改委、商务部等部门集中办公，提高审批效率，缩短审批时间。

３、简化利润汇回审批，减少境外投资企业利息和汇率损失。对于已经政府部门核准、登记备案的境外投资企业，对其利润汇回启用绿色通道。一般情况下，不对利润汇回进行审批，而是采取抽查的办法对利润汇回的真实性、来源进行审查。对于确需审批的情况，给出明确的时间表，减少利润汇回过程中给境外投资企业造成的利息和汇率损失。

高度重视民营经济发展

支持民营经济转型升级

记者：在过去的三十多年中，宁波的民营经济发展取得了巨大成就，成为全国民营经济最为发达的地区之一。但另一方面，融资难、要素成本急剧上升、人才储备不足等问题和矛盾也已非常突出。您对政府如何激发民营经济转型热情，破解企业面临的突出问题和矛盾，有什么好的想法？

姚枝仲：为促进民营经济的转型发展，宁波应在借鉴国内外政府扶持民营经济发展经验的基础上，高度重视民营经济的发展，给予民营经济以国民待遇，放宽民营经济的市场准入门槛；适当加大对中型民营企业扶持力度，帮助民营企业解决融资难的问题；政府通过税收、人才引进等手段大力支持民营企业提升技术创新能力，依托开发区推动宁波各个产业内部的转型升级，推动传统集聚向现代产业集聚的新型业态转变；积极制定与宁波总部经济发展相适应的配套政策，不断致力于构建良好的政府与社会服务平台。具体而言，可从以下十方面入手：

一、进一步解放思想，给予民营经济发展以更高的政治地位。形成民营经济“法律上有保障、政策上有支持、方向上有引导、工作上有帮助、社会上有地位、政治上有荣誉、经济上有实惠”的良好发展氛围。

二、依托开发区推动宁波各个产业内部的转型升级。宁波现代产业集聚的发展要依托全市现有的１８个省级开发区（园区），改造提升纺织服装、家电、模具等传统民营块状经济，推进产业集中、促进产业集聚、打造产业集群，延伸产业链、提升价值链、完善供应链，促进传统产业集群化发展，培育产业集群自主创新能力和综合竞争力。

三、最大限度帮助民营企业解决融资难的问题。首先，宁波可以尝试建立民营经济贷款的专门部门，提高贷款审批效率；其次，在产业和企业的金融支持倾向上，应当大力支持银行信贷向宁波具有区域优势的传统产业、新兴行业、高科技领域倾斜，特别是向这些领域中的龙头的、优质的、创新型中小企业倾斜；再者，要发展多层次的资本市场，拓宽直接融资渠道。

四、推动传统集聚向现代产业集聚的新型业态转变。要鼓励民企突破既有的知识结构和认知模式，依靠现代信息技术、金融创投来积极改革传统产业的分工组织形式与业务流程，从而提升企业在产业分工体系中的作用与地位，提高宁波经济发展的资源配置效率。

五、抓住放宽市场准入的国家政策变化机遇。除国家法律、法规和国家政策明令禁止的行业和领域外，地方政府均允许民营经济进入，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以任何理由加以限制或实行行业垄断。

六、转变以扩大出口和引进外资为主的单纯对外开放指导方针。加快推进民营经济国际化，鼓励民营经济对外投资，积极吸收国外的资本、技术、人才等要素资源，积极催生各个产业新型业态的形成和发展，在更高层次与更广领域优化资源分配。特别是要积极帮助本地民营中小型企业“抱团”走出去，为它们提供资金、技术和信息等方面的支持。

七、通过税收、人才引进等手段大力支持民营企业的技术创新能力。为鼓励中小企业科技开发，近期内可制定对企业税后利润用于再投资的部分予以退税的政策。在人才引进方面，可以通过设立项目扶持资金、建设专家公寓、制定高端人士社会保障计划，通过解决民营企业人才配偶就业和子女上学等手段，让民营企业高层次人才能引进来、留下来。

八、积极制定与宁波总部经济发展相适应的配套政策。明确制定宁波总部经济发展战略，不仅要在思想观念、社会宣传等方面加大力度，更需要有相关的政策措施加以配合，包括科技创新鼓励政策、就业与税收政策、文化、教育及社会娱乐体制，等等。

九、适当加大对中型民营企业扶持力度。目前，宁波各类企业中，面临更多困难的可能是那些中型企业。政府服务和资源配置适当地向这些中型企业进行倾斜，上对大企业形成新的竞争压力，下对小微企业起到依托和示范作用，保证宁波经济社会实现更加稳健的可持续发展。

十、不断致力于构建良好的政府与社会服务平台。一方面塑造政府服务形象，切实采取措施增强维护发展环境，集中整治随意检查、利益检查、重复检查等乱检查行为；另一方面积极搭建技术服务平台，包括面向民营企业的共性技术服务平台、产业化基地（园区）、为中小民营外贸企业提供一体化服务的公共平台。

拓展海洋经济规模

提升海洋经济效益

记者：宁波具有得天独厚的海洋资源和区位条件优势，已初步形成以临港制造业、港航服务业和海洋新兴产业为主的海洋产业体系。您认为宁波如何在保护和修复海洋生态的过程中，更好更快地拓展海洋经济规模，提升海洋经济效益？

姚枝仲：宁波发展海洋经济可分三步走：第一阶段为陆地“褐色经济”，即以陆上成熟的科技创新成果及产业化的积累择优发展临港大工业、航运业和传统渔业；第二阶段是临海“绿色经济”，即基于港口、和临港大工业优势基础上，发展大宗商品交易平台、海陆联动集疏运网络、金融和信息支持系统等“三位一体”的港航物流服务体系；第三阶段是深海“蓝色经济”，通过先进技术、先进制造、先进装备的持续发展来挖掘离岸、深海资源，形成海洋资源的高端利用以及科技成果的产业化、商品化和市场化，建立起科技含量高、经济效益好、生态环境友好的海洋新兴产业。在这一过程中，宁波要注重争取国家创新性政策支持：

一是积极探索海洋经济发展财税体制。在资金支持方面，争取将宁波海域使用金、无居民海岛使用金上缴中央和浙江省部分，再以转移支付或其他形式支持宁波海洋经济发展，重点支持海洋经济重大平台，以及海岸带和无居民海岛整治与修复、海洋生态保护和海岛基础性设施建设。在税收政策方面，充分发挥税收政策引导作用，促进海洋生态保护、科技研发、现代海洋产业体系健康发展，实施结构性税收减免措施；深化与海洋经济发展相关的水、电、土地等要素价格机制改革，营造具有吸引力的海洋经济发展环境。

二是积极创新海洋经济开发投融资体制。允许在海洋经济开发和投融资体制方面先行先试，按照“谁开发、谁经营、谁保护、谁受益”的原则建立多元化的海洋经济开发投入机制。加强金融服务创新，鼓励外资金融机构进驻宁波，鼓励设立股权投资、信托和创业等多形式基金支持海洋经济产业项目开发，特别是支持民间资本设立海洋经济产业投资基金。在优化整合港口物流、海洋发展等相关资金基础上，市财政可以通过财政拨款、国债、地方债或设立海洋经济发展专项资金等途径直接加大海洋经济投资，还可以设立海洋经济政府创投引导基金，引导民间资本参与到海洋经济的建设中来。此外，还应以梅山保税港区为依托，向国家有关部门争取获得与上海洋山保税港区同等待遇的金融政策，先行先试航运、物流、金融政策和业务创新，探索发展离岸金融业务。

三是积极推进海域使用权制度改革。做好海域管理与土地管理衔接协调，科学控制沿海和有居民海岛建设用地规模和开发强度，优化用地方式和空间布局。完善海洋功能区划制度，严格海域使用许可管理，进一步完善海域使用权登记管理制度，对列入国家和省重点的涉海工程、海洋生态环境项目，优先安排用海指标，重点保障航道、锚地、海洋环保、防灾减灾等公共基础设施建设的用海需求。同时，加快推进海域资源市场化配置进程，完善海域使用权招拍挂制度，搭建海域使用权储备交易平台，积极推进海域使用权二级市场和海域使用权流转制度建设，创新海域开发融资模式，制定海域使用权质押贷款办法。

四是积极推进东海战略物资储备项目。东海海底油气资源丰富，加大东海海域海洋资源开发是维护国家经济利益的重要途径。宁波应充分发挥春晓油气田天然气和液化气中转基地的优势，参与春晓油气田的勘探技术研究，特别是以海洋油气资源的开采和利用为突破，尝试发展深海资源开采技术。以石油、天然气、铁矿石等战略物资为重点，在大榭、镇海等地统筹规划建设一批国家战略物资储运基地，开展转储运、加工等服务，更好地保障国家能源战略安全。

五是积极推进对台经贸合作综合试验区。立足良好的对台贸易基础，充分发挥石浦港对台小额贸易试点口岸优势，积极争取更灵活、更开放的对台经贸交流合作政策，创建以对台贸易为特色的石浦对台经贸综合试验区。推动两岸投资贸易自由化，加快创建石浦港一类口岸，推进口岸、台办、海关、检验检疫、边防等部门相互协作，设立对台经贸合作的新型海关特殊监管区域，实施旅游购物、人员往来、贸易投资等特殊政策，营造台商投资的产业配套环境。开通两岸直接往来的便捷通道，争取更加开放的对台小额贸易政策，逐步扩大活鲜水产和水果等农产品进口，将石浦对台经贸综合试验区打造成为台湾居民、产品和货物进入大陆的海上便捷快速客运通道和物流综合通道。

在民间金融发展上先行先试

记者：宁波金融发展存在着结构不合理、间接融资比重过高、“投资难和融资难”并存等问题，还面临着区域内城市的激烈竞争，金融竞争优势不断弱化，处于“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的困难境地。您对宁波实现金融业的转型发展有什么好的建议？

姚枝仲：宁波金融的转型发展面临着五个方面的任务：一是全面融入上海国际金融中心，建设长江南翼金融中心；二是健全金融组织体系，降低民间企业的金融业进入门槛，大力发展小额贷款公司、村镇银行、农村合作银行和产业投资基金公司；三是创新金融产品，重点发展面向小微企业的金融产品、物流和航运金融产品、结构性贸易融资等金融产品；四是大力发展多层次资本市场体系和产权交易所；五是用好用足计划单列市的省级经济管理权限，协调推动国家赋予宁波在金融改革领域的先行先试权。

特别要指出的是，宁波要积极主动寻求国家政策支持的金融改革领域。在新的历史时期，宁波应创造性运用省级经济金融管理权限，在金融转型发展过程中先行先试，为全国金融的转型发展积累经验。目前，宁波需要寻求国家政策支持的金融改革领域主要有：

首先，赋予计划单列市在金融改革领域更多的先行先试权。当前，中国金融改革发展有两个核心任务：一是市场化，二是国际化。金融市场化的基本内涵是，形成市场化（民间化）的金融机构群体、构建多层次资本市场体系和建立健全市场化运作机制；国际化的重要内容包括人民币国际化和资本账户开放。计划单列市应在民间金融、产权市场、利率市场化、人民币国际化、境外投资等领域承担更多的改革任务，为全国的金融改革发展铺路。

其次，作为中国民间金融经济最为发达的区域，可率先赋予宁波在民间金融发展上的先行先试权，大幅降低民营企业进入金融部门的门槛。相对于国际金融中心等所谓的“高端”金融，民间金融这种“草根”金融对于宁波更为重要。宁波的民间金融经济发达，完全具备先行先试的条件，非常有可能取得成功。宁波应积极与国家有关部门沟通联系，争取大幅降低民间企业进入金融部门门槛，如设立小额贷款公司、村镇银行、农村合作银行、股权投资机构等。当然，宁波也需要加强和改善对民间金融机构的监管，以防范金融风险。

最后，在金融改革试点没有出现明显负面问题的情况下，宁波可优先共享上海、广东、温州等先行区的金融优惠政策。宁波实施改革的基础条件优越，可长期胜任改革试验田的角色。例如，在金融改革方面，宁波的基础条件比较好。地方政府应积极协调国家有关部门，在上海、广东、温州等地的金融改革未出现明显负面问题的情况下，宁波可优先共享其金融优惠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