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旧的木板壁上,威武的将士、宽袍大袖的官员、娇媚的小姐夫人……一幕幕生动的故事呼之欲出,画面虽已斑驳,色彩仍然靓丽。
这些由清代民间画师所作的永嘉壁画,如今是温州地区面积最大、保存最完整的壁画。
为了记录、研究这些珍贵的民间遗存,永嘉县政府、永嘉县志办组织编撰大型图书《永嘉壁画》。历经三年拍摄整理,该书将于今年底正式出版面世。
清代壁画存留至今不容易
“文革”时多处被石灰水损坏
上周,记者来到永嘉县志办,在县志办工作人员、《永嘉壁画》编辑高远的办公室,翻阅了《永嘉壁画》的样书。
这本书将用200多张彩色照片展示永嘉50余幅清代壁画代表作的全景和局部。
记者从温州市文保所和永嘉县文物馆了解到,壁画作为一种传统的墙壁绘画艺术,在全市各地区的祠堂、神庙、路亭、古戏台中都有零散分布,各县(市、区)中,以永嘉的壁画存留面积最大、总体保存尚好,且多为清代所作。
永嘉各地的壁画中,位于上塘镇绿嶂太阴宫内的绿嶂壁画和位于永嘉大若岩镇荆州太阴宫内的荆州壁画可谓是其中的代表作,其规模和内容在全省也属少见。鉴于它们有较高的历史和艺术价值,已于2005年3月被列入省级文保单位。此次,《永嘉壁画》一书专门开辟“绿嶂篇”和“荆州篇”,将两地大部分壁画收入其中。
绿嶂太阴宫壁画创作于清道光七年(1828年)及清光绪二十八年(1903年)、三十年(1905年),绘于绿嶂太阴宫两厢及后宫东西侧山墙板壁上,共21幅,总面积60多平方米。
记者来到绿嶂太阴宫采访时,太阴宫的义务管理员、63岁的绿嶂下村老人协会会长潘泰兴正坐在门口纳凉,潘泰兴的家就在太阴宫隔壁,他自幼生活在此地,眼看着绿嶂壁画近几十年经历了沧桑变化。潘泰兴说,小时候他常来看壁画,当时这些壁画色彩艳丽,非常漂亮!可是,“文革”期间,人们为了“破四旧”,把石灰水泼在了其中九幅壁画上,导致损毁严重。记者在潘泰兴指点下,走近细看,确实已很难看出这几幅壁画的内容。幸运的是,其它十几幅壁画保存还算完好。
据潘泰兴介绍,绿嶂壁画被列为省级文保单位后,村里本来拿到一万元保护拨款,但当时恰逢村里需要修路,结果这笔钱都被买了水泥。
荆州壁画创作于清光绪四年(1879年),绘于荆州太阴宫山门板壁和西北、东南侧山墙板壁上,共20幅,总面积80多平方米。
一到荆州太阴宫,迎面先看到两幅画面绚丽多彩,人物鲜活灵动的《百子图》《百美图》。因为保存完好,这两幅画也被放置在《永嘉壁画》的开头部分。室内板壁上另有一幅讲述蔡襄造洛阳桥、派人来温州在铁井栏旁找到“三人一目仙”故事的壁画,其中专门画出、并标注了温州名井铁井栏,地域气息浓厚,也被收入书中。
通观绿嶂壁画和荆州壁画,可以发现其中内容多为三国、水浒、白蛇传、陈十四娘娘等民间传说和戏曲故事,另有少量花鸟图等。它们整体构图合理,运笔流畅,色泽鲜明,形态逼真,在表现故事时,均以连环画的手法处理众多的人物和丰富的活动。
高远说,永嘉清代壁画均是民间油彩壁画,为当年永嘉的民间画师所画。据永嘉泥塑艺人、市级泥塑非遗传承人胡铁介绍,壁画属于民间漆画的一个门类,清代永嘉壁画盛行,多为庙宇所用。他祖上从清朝嘉庆年间开始画漆画,之后世代以漆画为业,同时期的还有上塘的黄家、黄田的金家都是当时永嘉比较有名的漆画家族。但是他们的大多数壁画作品都已失传,现在保存下来的永嘉清代壁画究竟是何人所画,很难确定。
“荆州篇”和“绿嶂篇”之外,《永嘉壁画》的最后一部分则专设“吊坑篇”,收入位于桥下镇吊坑一个名为“三官亭”神庙内的十余幅壁画,这批壁画均画于光绪十四年(1889年),也许是相对偏僻的缘故,此地保存的壁画比荆州和绿嶂的壁画更为完好、色泽也更为鲜明。其内容不仅有神话传说,还展示了古人喝茶、聊天、放风筝等生活场景。虽然这些壁画还未被列为文保单位,但高远在实地考察后认为,它们对于研究清代温州民间民俗文化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
所有照片均在夜里拍摄
为拍出效果买了13万元的相机
如何把永嘉壁画艺术如实、生动地展示给读者?《永嘉壁画》编辑组特意请来对温州文化有深厚了解的温州北大方印务有限公司签约摄影师晨波——事实证明他们的选择没有错。
晨波虽然是上海人,但是他此前有拍摄壁画文物的经验,而且近五年都在温州各地游走拍摄民俗、文化。晨波说,拍摄永嘉壁画,有几个发现让他很感动,一是民间画工用笔很简练,寥寥几笔表达得很传神。二是内容基本来自流传广泛的戏文,贴近百姓生活。这是他迄今为止在浙南一带见过的规模最大最完整的壁画群,很有史料价值。
为了拍好永嘉壁画,晨波费了很多精力和周折。
刚开始,他在白天拍摄,结果发现因为很多壁画在室内回廊里,白天拍照成像后光线不均,于是,晨波和高远商量决定等到天黑,为壁画打上均匀的灯光再拍摄。
“先是买了新的国产闪光灯,拍摄后发现效果不理想。又花3万元买了进口闪光灯,还是不理想。”最后,晨波跑到北京花13万元买了台更好的相机——哈苏后背,“这次终于拍到了我想要的照片。”
拍摄过程中,他发现很多壁画蒙尘太久,颜色不清。而且永嘉壁画都是画在木板上,年代久远,不能简单地用抹布擦洗,为了准确还原壁画色彩,晨波带上助手,和高远一起,每次拍照前都细心地用鸡毛掸子为壁画掸掉壁上的尘土;他们还准备了很多餐巾纸,蘸上水,把壁画夹缝里的泥尘一点点清理干净;因为是木板上的壁画,所以拍照时选择角度要特别用心,不然拍出来全是木头纹理,看不出画了……
就这样,往往一忙就是一个通宵,“拍到天亮,村民看到我们了,很不理解,怎么会夜里拍照?甚至怀疑我们是不是不法分子啊……”现在回忆当时情形,晨波和高远觉得真是累并快乐着,因为他们都知道,随着岁月的流逝,这批壁画只会一天不如一天,及早为它们立此存照,能给后人留下宝贵的文化财富。
翻看晨波拍摄的壁画照片,没有夸张之感。用他的话说就是:拍文物就是要还原它们,要让读者清楚地看到它们真实的一面。所以照片中坦然展示了永嘉壁画褪色的一面、斑驳的一面。此外,考虑到读者光看画会感觉枯燥,晨波在拍摄个别有神佛内容的壁画时,安排太阴宫的道士们出现在壁画前;拍摄有武打场面的壁画时,则邀请永嘉草台戏班的武生们在壁画前比武,晨波告诉记者,这样拍壁画,是摄影创作的一种,“现实和过往同时出现,让人有一种时空交错的穿越感。”
传统壁画正在迅速消失
当今壁画语言发生了大变化
手捧着沉甸甸的《永嘉壁画》样书,高远感叹一声:传统壁画正在迅速消失,如果早几十年做这件事,也许能收录保存更多精彩的壁画。
这些年,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快,许多祠堂、古戏台都被拆掉,依附其中的彩绘壁画也没了立身之处。谈及这些,关注永嘉民间文化的高远很焦急。这次编辑《永嘉壁画》,他专门把寂寂无名的吊坑三官亭壁画收入书中,也是出于一种迫切的愿望:希望有关部门能关注到这些壁画,将其列为文保单位。
对于高远的愿望,永嘉县文物馆馆员周圣玉表示理解,然而他也谈到了县里在文物保护过程中存在许多现实困难。比如一旦把某个壁画列为文物,那么其周边就要划定保护范围,首先不能随意建房,另外对周边建筑的高度也要控制,这就牵涉到很多人的利益,会导致诸多矛盾。所以,在确定某处的壁画是否确实有很高的历史艺术价值之前,县里对文保单位的确定还是很谨慎。
温州市文保所副所长黄培量则认为,永嘉传统壁画的保存数量居全市各地之首,如果确实有比荆州太阴宫壁画保存更好的壁画,可以考虑直接申报省级文保单位。
传统壁画艺术有着辉煌而悠久的历史,它是人们追求美的理想、表现内心精神世界的独特艺术形式。而随着人们审美观念的变化,现代壁画语言较之传统发生了较大变化。
采访过程中,高远说起永嘉渠口村对面有个泰石村,村里的圣湖宫壁画,加入了电视机、人民币等现代元素,这样的壁画是好是坏,一时还真不好下定论,毕竟,壁画的生命力在于它的时代性和公众性,爱护传统也不是恪守凝固的模式。今后,如何重建永嘉壁画胜地的风貌,解决好继承和创新的关系,还需各界以开放的心态继续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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