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心,长着一对翅膀,迎着波涛,向着蔚蓝,飞翔在茫茫的大海上。他们的身,揣着一份希冀,随着海浪,跟着风声,静静地回到故乡的海岸。他们共同的名字叫“海员”。国际海事组织对海员的评价是:没有海员的贡献,世界上一半的人会受冻,另一半人会挨饿。海员是一个充满神奇的特殊职业,他们的生活鲜为人知。在7月11日中国航海日前夕,笔者采访了两位有代表性的温州海员,走进他们真实的生活。
曹凌云
李求汉:
大海上没有我的痕迹,正如蓝天上没有鹰的痕迹
李求汉是温州海运公司的一名老员工,平阳鳌江人。1994年毕业于浙江水产学院,20年来一直从事国际航线,走过了30来个国家和地区,今年2月升为轮机长。他4月份从马来西亚回广州,计划9月随“浙海167”轮从青岛到菲律宾,这段时间他都与家人在一起,用他的话说是“弥补那些空白的日子”。
李求汉当初在学校读轮机管理专业时,对航海还没有很深的概念,走上工作岗位后,才发觉这份工作的艰辛。第一次远航就让他难忘,那是1996年8月,随“楠溪江轮”去越南,出航时心里有许多好奇和向往,也掺杂着不安。上船后他在轮机部工作,事情抢着做。但随着船的不断前进,风浪越来越大,船摇晃得越来越厉害,他开始头晕目眩,四肢无力,嘴里发干还不想喝水,又想呕吐,饭菜无法下咽。李求汉看着海水,由浑黄变为湛蓝,再变为碧绿,到了第四天,已经是一片墨绿,那是几千米的深海了。一望无际的海洋,轮船成为一叶孤舟,他又觉得无助,情绪低落,隐隐有些心慌。船长见李求汉煞白的脸,宽容地笑笑,说“万事开头难”,又讲海上的故事,转移他的注意力。
经过几次出海,李求汉适应了船上的生活,克服了晕船和惧怕。李求汉说:长期在海上航行,碰到大风大浪很正常,船摇晃也有很深的学问,分横摇、纵摇、垂摇和没有规律的混摇;我们常说的海浪分为浪和涌,横摇是因为浪的原因,人容易适应,怕的是遇到了涌,船就会混摇,俗称“麻将浪”,身体里面真是翻江倒海,让人生不如死。
我问李求汉在国际航线上有没有碰到过海盗?他笑笑:没有,但我们在马六甲海峡航行时,常会有小船跟踪,想到我们大船里偷点东西,这不能算海盗,只能算小偷小摸吧。况且,这几年我们还有了护航军舰呢!
很多人把海上航行想得很美,歌中唱道:年轻的水兵头枕着波涛,睡梦中露出甜美的微笑。而对于李求汉来说,还真不是这么回事。他工作在机舱、休息在机舱,耳朵里全是机器运转的轰鸣声。特别是夏天,机舱里的温度可达50摄氏度,就像在蒸笼里。
船舶停靠港口后,船员不能像游客一样去城市里观赏风景,一般只能在港口附近游览一下,所以,海员对一些国家或城市的认识,主要是港口。
李求汉多次航海到美国,主要是粮食交易,他印象最深的是美国检查员检查船只的态度非常严谨,特别重视安全操作,不会有半点马虎。码头工人做事也认真,该穿戴的都会穿戴,每个步骤都不少。
说起韩国,李求汉津津乐道海钓的乐趣。韩国港口繁忙,船只往往一时不能靠岸,就得先抛锚停泊。釜山的锚地是韩国最大的港口,也是美丽的海湾,船员们纷纷拿出钓鱼具,在甲板上垂钓。那里的鱼又多又大,一两个小时就能钓一水桶,大的一条有20多斤,还有几斤重的大龙虾。船靠了岸,海岸边满是斑斓的海贝、海蛎、海螺,捡过来吃都吃不完。韩国的人参也便宜,新鲜嫩白,白萝卜一样,世纪之交的那几年,李求汉经常买一些回来泡酒,一公斤人参才100元人民币。所罗门群岛更是吃海鲜和海钓的天堂。李求汉说:2004年运木头去首都霍尼亚拉附近的一个港口,当地渔民拿着各种各样的海鲜过来,我们舍不得花钱买,就用一些生活用品如洗衣粉、香皂之类与他们交换,他们都欢天喜地。
在东南亚一些国家,人们生活比较贫困,却好客热情,中国的轮船一靠码头,码头周边的居民就会过来向船员兜售货物,他们兜售的货物有燕窝、海参、木雕、贝壳和动物的牙齿,形形色色。港口边往往自发形成一个活跃的自由市场。
跑远洋,海员一般在船上一呆就是七八个月,有时要近一年,李求汉说:我们最羡慕的是俄罗斯船员,俄罗斯有许多女船员,船员还可以带家属。一些中国海员见了都说,这辈子想得最多的是女人,接触最少的也是女人。
说起家人,李求汉的眼睛红了。他的妻子柳小娜是鳌江四中的老师。2000年6月,他们的女儿就要出生了,李求汉却在去韩国的途中。在大海上,他思乡念家的感觉那么强烈,休息的时间也不想呆在房间里。他坐到甲板上,将身体贴住船舷,默默地看天看云看海看浪,思念着妻子和将要出生的孩子。他日夜牵挂,等到船舶停靠在韩国的丽水码头时,他迫不及待地跑到码头上的电话亭给家里打电话。当他听到妻子亲切悠长的声音时,忍不住落泪了。妻子告诉他还没有生产。韩国的电话费很贵,也不能多讲,但他还是一天一个电话地问候妻子。而现在,14年过去了,他们的女儿李琪也在鳌江四中读初二了。
李求汉动情地说:许多经历只留在记忆里,大海上没有我的痕迹,这正如蓝天上没有鹰的痕迹,但它确实飞过。
傅继明:
我们特别开心的时候,就是船舶安全到港的时候
49岁的傅继明,是温州海运公司主力船舶“浙海105”轮船长,在航海这条战线上,他已干了25年。
近10来年,船舶都往大型化、科技化发展,而通航的环境也变得更加复杂、这10年里,傅继明先后在9艘船舶上担任船长,他与我聊天的时候,一直强调船舶的安全生产。在船舶航行遇到复杂航区、大风浪、浓雾、狭水道、进出港航行时,傅继明总是坚守在驾驶台上指挥,有时一站就是20多个小时。
有一段时间,傅继明被调到一艘船龄已超20年的老旧船当船长。这艘老旧船是从国外买来的二手船,年久失修,甲板和甲板上的各种管系锈迹斑斑。接手的时候,他的心沉沉的,召集部门领导研究,制订出维修保养计划,带领船员完成甲板除锈、油漆,并对大舱舱盖、舱口围、绞缆机和甲板上的各种管系进行维修保养。经过一番整修,老船焕然一新。他看着眼前完全变了样的船容,那未干的水迹闪着晶莹的光亮,才安下心来。
傅继明介绍,中国的货船运出去的大多是钢材、机械、小商品等,从国外运回来的大多是煤炭、矿砂、木材等资源。从货源上看,这个世界是多么的不平衡,而对于傅继明来说,由于船舶在矿砂与煤炭换载后需要扫舱洗舱,工作又脏又累,一打扫就有几十吨煤炭、矿砂,打扫后还要用海水冲洗,最后用清水洗过。为了赶船期,还得加班加点地干,每次洗舱好像都是一场硬仗,赢得了时间,才能获得货主的满意。我问他:获得货主满意应该是你最快乐开心的时候?他说:不是的,我们特别开心的时候,是船舶安全到港的时候。
傅继明不怕晕船,不畏风浪,他说:海上还是风平浪静的时候多,也时有美景出现。当天空铺满白云的时候,阳光照射下,白云反射到海水里,海面也白茫茫一片,天和海就这样浑然一体了。还有几次,当海面一片空寂的时候,没有风,没有浪,船头突然就惊起一群飞鱼,忽忽地掠水而过,划出无数个圈圈的涟漪,飞鱼又瞬间沉没到了海里,那涟漪还在,但很快散开、扩大、消失,海面又恢复了平静。
在大海深处,船舶的一个颠簸、一声雾笛,船员的几声呕吐、几句牢骚,都牵动着他的神经。他说:在船上每天面对那几张熟悉的脸孔,每天看到的都是大海,不寂寞是不可能的,没有烦躁和不安也不现实,我必须关心船员们的情绪,关心他们的生活。而他自己,面对日出日落,也特别地想家,想妻子女儿。
2011年4月,在家休假的傅继明刚刚把年近8旬的母亲从老家东阳接来温州以尽孝心,22日,公司通知他到“浙海156轮”工作,他来不及把母亲送回老家就于当天晚上上船。2012年7月下旬,女儿接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他答应女儿送她去学校,31日傍晚7点半,他接公司通知要上“浙海167轮”,纵使妻子与女儿眼里噙着委屈的泪水,他有千般的不舍,还是在8时整离家上船。他在船上偷偷地落泪……
海员们下船团聚的喜悦和上船离别的哀愁,大海全然不知,它依旧故我地滚滚潮涌,朵朵浪花,万年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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