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杨梅开摘季节,“茶山梅”这个词语总被高频率地使用着。其实,如今的茶山梅指的就是丁岙杨梅。
丁岙杨梅作为我市本地梅中的当家花旦,因原产于茶山丁岙村而得名。
相传早在明朝,丁岙村板障崖下有一棵杨梅树,因崖下阴润适度、土质松厚,生长得特别茂盛,树上结出的杨梅吃起来也特别清甜可口。此前,本地杨梅基本以荸荠种杨梅、东魁梅、晚稻梅等品种为主,一个偶然的机会,丁岙村农民把崖下杨梅挑进城里卖,人们品尝后,大为赞赏,认为其色味居温州杨梅之冠。
随后,崖下杨梅名声远扬。茶山人纷纷以它为母本,进行嫁接繁殖。经过几百年精心引种栽培和长期改良,最终培育出了中国名果——丁岙杨梅。丁岙杨梅一般于每年6月中下旬成熟,采收时,果农习惯连绿柄一起采摘,使其呈红、绿、紫三色。丁岙杨梅因此也以其圆润的果形、紫黑发亮的色泽、长长的果柄和红色的果蒂区别于其他杨梅品种,独享“红盘绿蒂”之美誉。
这酸酸甜甜的紫红色小果,穿越几百年历史,带着酸酸甜甜的往事。
“杨梅乌紫人吓半死”
旧社会,茶山流传着一首民谣:杨梅白,请人客;杨梅红,耳朵聋;杨梅乌紫,人吓半死。
这首民谣真实生动地勾画出了穷人因为杨梅熟,要请客应酬的窘相。其实,旧时茶山人不是不好客,而是实在太穷。杨梅从种植到采摘到销售,浸透了果农的汗水和辛劳,如果请客人吃掉,这一家人的口粮就无处着落了。另外,杨梅熟正好也是青黄不接时节,实在没有别的食物拿出来招待客人了,所以只好装聋作哑。当地还有谚语:“岸草拔下田未耘,番薯未压杨梅红”,意思是梅雨季节刚好也是芒种时节,也没有功夫招待客人,实在为难。
今年76岁的王学钊是茶山的农民画家,旧时也是种植杨梅的果农。他说,旧时种植杨梅的果农有三个苦,第一是种植苦,第二是采摘苦,第三是卖杨梅苦。
王学钊说,茶山种植杨梅以野生杨梅果核发芽,种苗种植后二三年才可嫁接,杨梅嫁接苗定植后四至五年开花结果,十年后才进入盛果期。种杨梅树,嫁接最关键,嫁接要抓季节,在杨梅落花结果时去嫁接最好,天气要晴,嫁接才能成功。之后还要细加管理,愁风愁太阳,愁被牛羊擦伤折断,很让人牵肠挂肚。
杨梅成熟采摘也是一苦。这阶段完全是靠天吃饭的。杨梅从种植到收成采摘,始终贯穿一个“愁”字,愁晴又愁雨,晴四五天想下雨,下雨一二天又想天晴。当地农谚讲“三晴两雨”最好。芒种季节到夏至这一段时间正是梅雨季节。如果连着下七八天雨还加上大风,那这季杨梅收成也就没戏了,更不用说能卖好价钱了。当地俗语说:“夏至陀烂,杨梅当饭。”这雨下长了,杨梅腐烂掉,只能自家吃当饭了。
杨梅成熟了,不摘也会掉下来,下雨也要上山摘杨梅。下雨摘杨梅最艰辛了,戴斗笠穿蓑衣不方便采摘,人一爬上树手一伸,满袖子都是水,那些水滴也落到眼睛里。雨天摘杨梅,就像游泳一样在水里把杨梅摸过来,全身没有一寸地方是干的。每年杨梅熟,当地都有摘杨梅的果农从杨梅树上摔下来受伤的。
杨梅摘了,想卖个好价钱,也是很辛苦的事情。虽有各地商贩来本地贩卖杨梅,但价格相应便宜,于是果农就自己担杨梅到外面叫卖,这样才能卖个好价钱。但是,解放前,茶山到外面基本上走水路,进出茶山都是乘小船。果农一般都是起五更,搭乘到城里倒壅桶的船,到城里叫卖杨梅,也有几户人家一起划着河泥船到温州南门、瑞安塘下等地卖杨梅的。在南门的水果市场里,还会碰上地霸,这杨梅就遭殃了。
旧时茶山梅还可以兑换实物。旧时,茶山的果农会把杨梅分为几等,上等的杨梅挑选起来带到温州南门头水果市场销售,中等的杨梅就挑到瑞安塘下、莘塍、瞿溪等城镇叫卖,而中低档的杨梅,就装在一种脚肚形的竹篓里,就叫“脚肚梅”,用船运到瞿溪上河乡一带卖,放在船头,自有农村的妇女出来,一般都是用实物来兑换,有些农村妇女都用大米来换杨梅吃,可见那时茶山梅的名气。还有一种最差的“掉地梅”,就运到上河乡兑稻草灰,一捧杨梅兑一畚箕的稻草灰。稻草灰主要用来给杨梅、番薯等农作物当有机肥料。
砍了杨梅炼钢种麦
上世纪50年代的大炼钢铁、60年代的种粮为纲,让茶山梅几乎遭受了灭顶之灾。
1958年,全国掀起一场大炼钢铁运动。茶山也建起了炼钢的高炉。由于炼钢需要大量的木炭,于是茶山人砍伐山上的松树烧炭,后来松树不够烧,就砍了杨梅树烧炭。茶山街道的农技师赵有淦说起这段往事,心痛不已:“上世纪50年代,茶山大约有5000亩杨梅树。到了1960年,杨梅树已经被砍得只剩下不到1000亩了。”
紧接着的60年代,是个“以粮为纲”的年代,吃饱饭成了头等大事。于是茶山果农拔了杨梅树种上大量番薯、小麦等农作物。茶山泉川艺社社长王大普说:“那个年代,谁还会有心种杨梅这种不能充饥的果树,吃都吃不饱,再说,就是种了也不能卖,不然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帽子扣上就难摘掉了。”大量的杨梅树被砍,让茶山杨梅伤筋动骨,元气大伤。
赵有淦说:“那剩下来的1000多亩杨梅,年年还会结果,但那时又不能买卖,自己也吃不完。所以茶山人就叫亲朋好友过来一起吃,他们临走时,每人还带走一筐杨梅。大概就是从那时起,形成了现在的习俗:每年一到杨梅成熟的时候,亲朋好友就会主动过来吃杨梅。”
除了叫人过来吃,茶山人还会摘杨梅送给山外的亲戚朋友。茶山农民书画家王学钊说:1952年,自己只有十五六岁。那时,温州到瑞安的公路还没有,记得自己曾挑着两篓杨梅,跟母亲走在坑坑洼洼的小路上,从茶山一直挑到丽岙的外婆家。
“文革”后,茶山农民处于温饱边缘。为了恢复原来的杨梅种植面积,生产队鼓励农民种植杨梅,对此很多农民表示不理解。他们认为连饭吃都没有得吃,还种杨梅,明摆着不是道理。后来,当地生产队费了很大气力鼓励农民种植杨梅,才慢慢地使丁岙杨梅重新恢复了生机。
满山梅林成绿色银行
上世纪80年代初,茶山梅终于走出了低谷,瓯海的杨梅业也出现了新高峰,栽培区域从老产区茶山扩大到瞿溪、郭溪、潘桥、泽雅等地,栽培面积达到2.8万亩,年总产量达到1.1万吨。现在我们口头说的茶山梅,其实并不一定在茶山栽种,人们把在上述地方栽种的丁岙梅也叫做茶山梅。如今,茶山拥有丁岙杨梅生产基地1万多亩,集中了丁岙杨梅60%的栽培面积和产量。
近十多年来,瓯海区大力扶持丁岙梅发展。丁岙杨梅获得了第五届全国杨梅协作研讨会鲜果评比第一名,通过了国家无公害农产品认证,并先后获得浙江省农博会金银奖、浙江省十大精品杨梅、温州市农业名牌产品等荣誉。茶山因此被命名为“浙江省杨梅之乡”,瓯海被命名为“中国杨梅之乡”。
1998年,瓯海率全省之先进行了丁岙杨梅大棚覆盖提早成熟试验并取得成功。同时,引导茶山杨梅种植户联合起来,组建成立了茶山杨梅有限公司、茶山杨梅协会、大罗山杨梅种植场,注册了“大罗山”、“茶山”、“板障崖”等集体商标,对茶山杨梅的生产、包装、销售等环节进行统一管理。
2005年,瓯海区启动丁岙杨梅地理标志产品保护措施,制订《丁岙杨梅地理标志产品保护办法》和《瓯海区杨梅产业发展总体规划(2006—2015年)》。2007年,瓯海丁岙杨梅获地理标志产品保护。
当地政府还按照无公害杨梅的标准,对茶山杨梅进行严格的管理,并在2008年,跟市农科院合作,设立“茶山丁岙杨梅采前腐烂病综合防治研究”的课题,把研究成果推广,确保丁岙梅达到无公害标准。同时,还通过举办杨梅文化节,赏杨梅、吃杨梅、评杨梅、咏杨梅、评杨梅大使……端出精彩纷呈的杨梅盛宴,让人饱了口福又饱眼福。截至目前已经举办了十届杨梅文化节。
茶山杨梅熟了,家家高朋满座。“杨梅白,请人客;杨梅红,耳朵聋;杨梅乌紫,人吓半死”的年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大家的生活水平提高了,能把朋友请到家里尝杨梅,对于茶山人来说,是很有面子的事情,没有客人反而会被邻里笑话。
如今的茶山杨梅,已经成为茶山的绿色经济,这满山遍野的杨梅林,成了茶山果农的“绿色银行”。
茶山有棵杨梅树王
周文
在茶山繁茂的梅林中,有一棵当地人公认的杨梅树王。
这棵杨梅树王生长在大罗山山顶的罗胜村,至少已经上百年树龄,周长就有2.5米。
上周的一天,我们穿过小镇上拥挤的人流,走上大罗山蜿蜒盘旋的公路。从山脚到山顶,到处是繁茂的梅林,远望棵棵梅树,就像一朵朵绿色的云,杨梅树王就住在绿云深处。
到了罗胜村。偌大的杨梅林中有人语声声,但只闻其声,却不见人。原来他们都藏在茂盛的杨梅树枝叶间,尽情地采摘梅果,偶有鲜红的梅果掉落,才有一个人影从枝丫上跳下,捡拾了回去。
踩着厚厚的杨梅叶和满地的落果,衣袖、鞋子都染上了嫣红的梅汁。不知道绕过多少棵挂满红果的杨梅树,终于在海拔400米的半山腰的开阔处,看见了这棵杨梅树王。那巨大的树冠向四周伸展,就像一棵大榕树。远远地站着,你才可看到它的全貌。仰望着它,不由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走到它下面,简直就像置身于一片森林了。那壮硕的树干,两个人合抱才勉强可以抱住。树下是一层厚厚的落叶,踩上去软绵绵的。看着这棵大王树,让人陡生无限思绪。
旁边正在采摘杨梅的王老伯说,自己今年60多岁了,小时候就看到这棵树已经这么大了,那时村里很多人都爬到这棵树上摘杨梅吃。老人还说,这棵杨梅树王是当年村里分给村民李平家的,现在长势非常好,“大年”可收获500多斤杨梅,“小年”也有300多斤。
当地的农技员赵有淦说,这棵树是茶山街道今年开展杨梅树王普查时发现的。当时各村报上来的有十几棵大树王,但是就数罗胜的这棵树最大。当地要把这棵杨梅树王当作茶山杨梅的种子资源进行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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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梅酒·杨梅干·冰杨梅
周吉敏
温州人素有用杨梅浸杨梅酒的习惯,杨梅成熟时,家家户户浸泡一坛杨梅酒是必不可少的。
杨梅酒是老百姓用来消暑的圣品。炎炎酷暑,谁有肚痛眩晕的中暑症状时,嚼颗泡过酒的杨梅,立马就能感觉神清气爽。老一辈人常说,“桃饱李丧命,杨梅医百病”。《本草纲目》里说“杨梅可止渴,和五脏,能涤肠胃,除烦愦恶气”,看来对于中暑,这杨梅酒是对症下药了。
浸泡杨梅酒很是简单,就是选择上好的杨梅,拣去枝叶,去除杨梅蒂,放入醇香的白酒中即可,这白酒要选择乡下农家烧制的白酒最好,然后放上适量的冰糖,密封好即可。
浸泡杨梅酒的过程真是个美妙的过程。起初,一颗颗杨梅在清洌的白酒中像红玛瑙似,这酒和杨梅可谓是泾渭分明。梅的红反衬着酒的清醇,酒的清透更显杨梅的鲜润饱满。随着时间的推移,酒因和杨梅有了一定时间的交融,原先的透明色已被杨梅汁染成了嫣红,这嫣红慢慢从淡变浓,最后变成了胭脂红。而曾经一身红装的杨梅则悄然换成了淡颜,酒中的梅,梅中的酒,在时空转换中悄然变身。
我那好几口酒的老父亲就是长年饮用杨梅酒的。在这个杨梅成熟的季节,他早早叮嘱过我,一定要记得买茶山梅浸泡些杨梅酒。我常常看着老父亲,餐前开启那坛杨梅酒,缓缓倒出半碗,然后夹几个杨梅在酒中,轻轻地呡上一口,很享受地眯上眼。那股惬意的神情,把家的温馨和杨梅酒的香醇诠释得淋漓尽致。
杨梅干是杨梅的加工产品,是一种休闲食品。上世纪80年代,茶山有四五家蜜饯厂,专门加工杨梅干。杨梅成熟时期,如果碰到连续的雨天,杨梅腐烂快,果农就不得不把杨梅制作成杨梅干。
杨梅干的制作过程较为繁琐,首先要选择肉厚个大的杨梅,摘去果蒂,然后放入盐水中浸泡,浸泡后捞出晒干,然后再放锅中蒸过,后滚上白糖就成了酸甜韧结的杨梅干了。
茶山艺人王踏波说,以前杨梅干是农家人的休闲食品,特别是在男女恋人看电影的时候,就揣一包杨梅干,两个人一边看电影,一边吃杨梅干,那时的杨梅干是相当于瓜子的零食。如今,茶山已经没有专门制作杨梅干的作坊了,倒是有些果农会制作一些杨梅干当作自家的休闲食品,给自己的孩子当零食,也带些给亲戚朋友,或者是国外的亲人,以解在外的亲人对家乡杨梅的思念,算是吃不到新鲜杨梅的一种弥补。
最近几年温州人开始流行吃冰杨梅,就是把新鲜的杨梅装入保鲜袋,放入冰箱冷冻室,把杨梅冻成一个个“冰球”,待到酷暑的时候拿几个杨梅冰球出来,待外表稍稍融化变软,内里冰未化,这时放一颗在嘴里,慢慢吮吸那酸甜的汁水,真是冰凉沁心。那酸甜的味道令人两颊生津,回味悠长,暑气顿消。
古诗中的杨梅
彭胜发
初夏时节,新鲜成熟的杨梅红里透黑,惹人嘴馋,更让人浮想联翩。酷热的夏天,取一捧色泽光鲜的杨梅来冰镇、泡酒、或者做冰冻酸梅汤,不失为消暑美食之一。
杨梅不仅是现代人喜爱之物,也是古代文人墨客盛夏时节歌咏的对象之一。
宋代诗人陈景沂自幼家境清贫,苦学不辍,一生写了大量的诗歌,其中关于杨梅的诗歌也比较多,“止渴不相似,和羹凉亦同。不思五和里,调济荷元功。红实缀青枝,烂漫照前坞。不及杏每时,林间有仙虎。”这首《杨梅》开头就道出了杨梅不仅止渴,还可消暑的特别之处。红里透黑的杨梅缀满枝头,盛夏时节漫步其间,则犹如身临仙境一般。
唐代诗人平可正的《杨梅》则趣味横生:“五月杨梅已满林,初疑一颗价千金。味方河朔葡萄重,色比沪南荔枝深。飞艇似间新入贡,登盘不见旧供吟。诗成一寄山中友,恐解楼头爱渴心。”通过比较的手法,形象而生动地写出盛夏时节的杨梅味比葡萄重,色比荔枝深,而且价抵千金。
“绿荫翳翳连山市,丹实累累照路隅。未爱满盘堆火齐,先惊探颌得骊珠。斜插宝髻看游舫,细织筠笼入上都。醉里自矜豪气在,欲乘风露扎千株。”陆游赞美杨梅的诗则显得十分大气,绿树成荫的杨梅林连绵起伏,红彤彤的果实把道路都照得火亮,紧接着的两句还把杨梅喻为龙颌下的明珠,可见杨梅在南宋时期的价值已远远胜过其他果品。
“筠笼带雨摘初残,栗栗生寒鹤顶般;众口但便甜似蜜,宁知奇处是微酸。”宋代诗人方岳的这首《咏杨梅诗》,则把杨梅甘甜如蜜之中微微泛着丝丝酸味的特性描绘得很是到位,“栗栗生寒鹤顶般”这句则形象地把杨梅艳丽的色彩描绘出来,让人拍案叫好。
“旧里杨梅绚紫霞,烛湖佳品更堪夸,自从名系金榜后,每岁尝时不在家。”明人孙陛则借杨梅倾诉了自己心中的那缕缕乡愁。
初夏时节的杨梅不仅令人嘴馋不已,古代诗歌里描绘出的摘杨梅吃杨梅的意境更是令我辈艳羡。闲时若能边吃杨梅边吟诵一首咏梅诗,不失为人生一大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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