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鹤溪,在时光里流淌

2020年12月18日 10阅读 来源:温州日报 2011-10-20 00:00:00

有时仅一个名称,便能让人遐想无边。平阳的鹤溪,就是一个能在人们脑海里欢快流淌的地名。循淙淙水流漫溯,准能找到故事中的白鹤:溪畔信步,俯首啜饮,与落霞齐飞……

而当你真实地走在鹤溪,所有的故事、传说、想像……连同干涸在岁月深处的溪流,都让人无心念及,无暇找寻。此时,眼前似曾相识的物象,竟成了记忆闸门的一个个按钮,即便用视线去触摸,亦能轻松开启。然后,踏进时光的河流,作心灵的返乡。

老宅

就那么在路上走着、想着、打量着的时候,一座老宅适时地出现了。

一个古镇,其实需要这样一些宅子,以让行者漂游的心绪,有驻留的空间。这是一座保留还算完整的三进式宅院,闭合连通的回廊,精雕细刻的饰纹,布满青苔的天井,以及天井里歇着的豁口的石磨,古式水槽……都让人自觉地想起顺溪、青街的大屋。但显然,这是一座名不见经传的老宅,没有文保的特殊身份,就连名字也无从问起。这使得它很像一位无风无浪安于乡野却延年益寿的老人。

老人与老宅总能找到这样的共通之处。

在这座近乎废弃的老宅里,还住着不少老人。我们最先碰上一对九旬老人,夫妻俩都还身子健朗、精神矍铄。他们可能太陶醉这里安然淡泊的生活,以至于把一生的光阴都嵌入到宅院的暗光里。兴许老屋固有一种魅力,至少,缝隙渗进的丝丝阳光,明明灭灭,斑驳迷离,特别让人贪恋。面对一大群年轻后生的突然造访,他们的表情依然恬淡,继着手里的活,偶尔搭上几句话。可能就这样,越是平淡之极,越能与时间较量。这座老宅亦是如此,尽管古旧,也尽管檐头布满蛛网,却无颓败感,自有一种精神在默默支撑。

在进入内屋完成视觉暗适应的刹那,我恍若置身时空隧道,一下子站到了自己的六岁之前。我人生的始端,就缠在类似的老屋里。我的童年的瓦房,常有一束亮光自明瓦投射下来,就像露天电影的那道强光,清晰可见空中的浮尘。在我懵懂地度过人生最无邪的童年时光后,我们家就搬离了老屋。后来我想,用长远一生的时光去守候奄奄一息的老屋,人何以堪。可令当初的我不解的是,在我们舍弃之际,我的老祖母却留守下来,看上去有作终老之所的意思。

走出静默朴素的老宅,作别的方式也只不过回眸一瞥。

缸窑

在育英体校前门的路上,我们看到了比老宅还老上两百年的风景。随行的文化干部说,这里就是曾经享誉浙南的缸窑村。我忙问旧窑址在哪,他却用手指指正在兴建的大楼说,那底下呢!话语中透露着一丝惋惜。我想,在传统与现代的对峙中,这是一种必然。

就这么在心底掠过一丝感喟的时候,那风景里的静物就成了古董,突然之间弥足珍贵起来。一个个锃亮的酱色缸器,被整齐地晾在路边,每一个都张着大嘴,齐刷刷地朝对苍穹,齐刷刷地亲吻大地,像是在对天空的集体呐喊,对土地的深情吻别。如果这样的画面被定格,照片就题名为“对话”。缸丛中还有一位老师傅,躬着身在擦拭缸灰,然后把缸放在大水槽中端详、摆弄,像一位悉心呵护孩童的幼儿园老师。多情总被风吹雨打去,对这些陶器的日后拥有者来说,这位老师傅的身影同样成了一个被忽略与隐去的注脚。

曾因盛况空前而得名的村子,此刻被浓缩为一处颇具标本意味的风景,这种感觉并不怎么好。“窑”这样的场所,也是我儿时的熟物,老家曾有过壮观的砖、瓦窑,后来也都销声匿迹于农保地禁令以及滚滚商潮之中。据说这里的缸窑业主在捍卫无果的当下,已经隐忍地另起炉灶了。看来,民间的力量是脆弱的,却也从来顽强,一如泥土变身的陶器,落地即碎,却又具备亿万年光鲜不腐的品质。我也没兴致去看新址,成就了风景的“原来”,往往是粗砺的。从挖土、捣土、制坯、阴干、修坯、上釉、装窑到烧窑的流程,从土到器的蜕变,似乎有着某种历史的或个人的隐喻。譬如人,有了成器后的显贵,通常不愿提及那些被现实与苦难灼伤的往事。

风景内外的人,总难以达成审美的共鸣。当地的制陶坚守者是现实主义者,就像一只具体的酒缸或水缸,是盛物的器皿,这是微观的当下生活;游者如我辈则是置身事外的浪漫主义者,忽略了生活的实质与内核,热衷于宏大的人文追思。而当两者达成理所当然的不谋而合,恰恰折射出了民间文化的脆弱。当地一位美术老师告诉我,前不久他把缸窑的传统工艺开发成校本课程,展现给了更多的乡村和城镇的孩子。在这位老师的心里,可能也有类似的一种情感在作祟。

古戏台

鹤溪镇石牌村,空荡荡的古戏台,有风掠过。在我仰头打量之际,耳畔就响起了咿咿呀呀的声音……

当年我的村子也有这么一座戏台,一年能闹上好几回,每一回都成了村里最排场也最奢华的庆典。夜幕降临,戏台被全村男女老少围得水泄不通,嘈杂而骚动。帷幕拉开,台侧乐池的丝竹锣鼓声起,老戏子甩着水袖慢悠悠地出来,张嘴就唱。没完没了的咿呀,孩子们没了耐性,在人海中穿挤,吃零食,最后绕到后台,看演员们对着镜子忙着贴鬓插花吊眉勒头。孩童看戏,纯粹是看热闹,对大人而言,正是那些不知所云的咿咿呀呀,弥合了那个物质匮乏年代的精神裂缝。有关戏的记忆终结于十几年前的一次台风,木质结构的戏台彻底垮塌。原先还有老人提议重建,可慢慢撞上成天在家抱电视的时代,没人附议了。曲终人散,随之逝去的还有念念不忘的童年。

记忆再次被触发,坍塌在记忆中的戏台与眼前的这座明朝古戏台实现了完美对接。虽同为木质结构,但家乡的戏台远不及这里的结构巧妙、做工精致。台前的两根柱子上刻有对联,什么什么织女下凡尘,什么什么牛郎成眷属,清晰得很,大概因了美丽传说的润泽。戏台正、左、右三面横梁浮雕有飞龙舞凤、松鼠,四周悬柱刻有莲花状花灯。顶棚为圆形藻井,用十多组重拱复斗层层托起,四角有鲤鱼、蛟龙戏水。500多年来,戏台之上,演绎过多少快意恩仇、爱恨缠绵的故事,戏台之下,就会重复同样多的生离死别、缘起缘散。

但显然,台上的故事已终结多年了。人去台空,几处台板的破洞没再修合,台底下也塞满了各式各样的箱子、杂物。即便这样一座戏台就这么残败不堪地兀立着,对来访的人来说已是一份难得的慰藉。那些咿呀之语湮没在时间深处,却消解不了魂牵梦萦的记忆。

在鹤溪,就这么顺着时光的溪流逆流而上,触摸敷满历史尘埃的物事,就有了他乡是故乡的错觉。这是一个洇润着回归色彩的古镇,会让行者内心深处的记忆骤然升温。

乡土平阳

征 文

平阳县委宣传部主办

热点文章推荐

相关文章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