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志愿者”这个称呼,我喜欢

2020年12月18日 10阅读 来源:温州日报 2010-12-02 00:00:00

本报记者 缪眎眎

今天的记忆是寄往未来的书信。每每翻阅一张张此刻彼时的发黄相片,陈占国的嘴边总会浮起一丝浅浅的微笑。跟他交谈的三个多小时里,他总会忍不住向记者介绍每张相片背后的故事,甚至偶尔会陷入短时间的沉思。稍缓过来后,他总重复着同样的一句话:“‘志愿者’这个称呼,我喜欢!”

陈占国说他女儿有句口头禅:“爸爸在服务队里是大队长,妈妈在家里是中队长,而我在学校里是小队长。”果不其然,在2年多的时间里,他参与组建的温州市慧泉心理咨询志愿服务队已完成18次专业现场讲座和50次大型现场咨询活动,接听超过500小时以上的心理热线。他也因此多次被评为先进工作者、优秀共产党员。今年,慧泉心理咨询志愿服务队被评为“温州市首届优秀平安志愿服务大队”,而他被评为“温州市首届优秀平安志愿者”。

接受培训

“我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在窗明几净的温州技工学校103号办公室,笔者见到了现任该校心理咨询中心主任的陈占国。个子不算高,眉宇间透露出一份坚韧和执着。他一边忙着给笔者泡茶,一边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1997年,从浙江农技师专机械设计专业毕业的陈占国,顺利进入温州技工学校成为一名机械专业老师。2001年,学校取消机械专业,陈占国辅修的法律专业让他成功转型为一名政治德育课老师,兼任校团委、学生会工作。

在与学生亲密相处的几年时间里,陈占国发现,技校学生以留守儿童居多,再加上生源复杂等客观因素影响,学生的性格棱角较为明显、生活习惯差异较大,因此如何捕捉学生细节、引导学生心理,成为他日思夜想的重要课题。

终于,2006年7月,分管学生工作的校长为学校争取了2个心理学培训名额。“当时听到这消息,我的心里真乐开了花。报名参加培训的老师特别多,校长办公室的门槛都快让人踏破了!加上3个月的培训费高达5000元,家里人一个接一个地劝我打退堂鼓。”陈占国突然定神,“可我就是喜欢研究人与人之间的奥妙关系,而且一旦作了决定,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当年8月,陈占国如愿以偿,开始接受温州市慧泉心理学培训学校的培训。由此,他认识了心理医生戴王磊,也结交了一帮志同道合的朋友。

友情客串

“着实让我尝了一回鲜”

2007年的一通电话。“我们打算在松台广场上举行一场针对老年人群体的现场心理咨询活动,你有兴趣参加吗?”

“好。”简简单单的一个字,陈占国的性格使然。

第一次接触“志愿者”这个称呼,陈占国坦言“有点慌”。“学跟做毕竟不一样,知识也不等同于经验。不过,我觉得我的‘第一次’还是比较成功的。”他骄傲地指着玻璃桌面压着的那张相片,“你看,她就是我接待的第一位客人。”

相片上的她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估摸着60多岁的光景。“她走到我跟前,蹦出的第一句话是什么,你猜猜。”陈占国俏皮地打起了哑谜。记者摇摇头,他接着往下说:“她说‘我要跟我老头子离婚’,当时我脑袋真是全蒙了!不过我还是镇定下来,帮着她分析原因、梳理经过。我记得,老奶奶离开现场的时候,还笑呵呵地夸我‘小伙子讲得挺像那么回事’。”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房间,照在陈占国黝黑的脸上,这时的他,像极了得意的孩子。

“当时,市领导对‘心理咨询’这词特别感兴趣,特地来到摊位前跟我们拉起了家常。活动结束以后,还跟我们一帮人合了影。”

也许,正是这回“友情客串”,不仅仅着实让陈占国尝了一回鲜,并为他以后的人生定位埋下了伏笔。

破茧重生

“我把她当亲生女儿疼”

2008年5月12日,四川省阿坝州汶川县发生8.0级地震。顷刻间,空气凝重,山崩地裂,举国哭泣。国务院有关领导紧急启动抢险救灾预案,并果断将震后脱险的伤员迅速输送至上海、广东、浙江等沿海城市,让他们接受最好的医学治疗和心理康复。

5月28日,来自震区的70多名伤员乘坐“爱心航班”抵达温州,并分批被39辆救护车陆续送至温州附一医院第八病区和温州附二医院南浦医院。多数伤员除了身体受到损伤外,精神也遭遇重创,或沉默不语,或哀嚎不已。如何控制和安抚伤员情绪迫在眉睫,而医院里主攻心理专业的医生寥寥无几。一时间,陷入了“僧多粥少”的困境。

当时的附二医心理医生戴王磊想到了陈占国,马上打电话问他是否愿意来帮忙。陈占国二话没说就答应了下来。他深知众人拾柴火焰高的道理,于是他又忙着联系和邀请在慧泉心理学培训学校结识的朋友一同来帮忙。不到1个月的时间,温州市第一支心理咨询志愿者服务队应运而生,它的名字叫“慧泉心理咨询志愿者服务队”。

回忆第一次进入病区看望伤员时的情景,陈占国的眼里隐隐泛起了泪光。“医院里病人本来就很多,而这批伤员又来得特别突然,剩余的病房和病床留给了孩子们,大人们几乎没有地方可以休养。”医院有关领导立刻拍板决定,将院内的多功能会议厅改造成病房,并在里面铺设了很多新的床位。床与床之间的间隔不是特别大,医生、护士在里面来回穿梭给伤员打针看病。“我第一次推门进去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伤员身上、手上或是头上缠着绷带。我还看见其中一个伤员的抵触情绪特别大,吵着闹着说自己活着也没什么意思。我这才清楚知道,我们自己身上肩负的是什么。”陈占国说。

把伤员的基本情况摸了个底,陈占国还特地邀请戴王磊和上海复旦大学一名心理学教授为服务队所有队员进行“上岗培训”。“危机干预的核心思想就是在关键的时刻,说关键的话做关键的事。之前我没接触过这方面的案例,因此不敢贸然对伤员进行心理辅导和治疗。‘上岗培训’就像一颗定心丸,让我们悬着的心终于都落了地。”

在与陈占国长期结对的三名伤员中,有一名是来自都江堰市的。她是一名40多岁的妇女,女儿在外地上学,丈夫不幸遇难了。刚住进医院的时候,她的左臂已经受伤,她总是喜欢抱着膝盖呆在床上,有时甚至一天也不说一句话。每次去看望她,陈占国也只是安静地陪在她身边,偶尔给她披上件衣服或是递上些吃的。终于有一天,妇女开口跟他说了句“谢谢”,陈占国笑称:“那是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快乐。”

可是好景不长,医生一句“左臂必须马上截肢”,收走了不久前这位妇女刚刚绽放的笑容。原来,震后四川医疗条件有限,妇女被救援人员救出后,左臂只经过简单的伤口清理和包扎,便被急急忙忙送到温州治疗。而现在伤口感染病菌扩散,如若不及时采取措施,还将影响身体其他部位,甚至威胁到她的生命。

妇女又开始沉默。在旁陪伴的女儿拉着她的右手,啜泣着说:“妈,我没其他要求,只要你人还在。”眼泪吧嗒吧嗒地从妇女脸上滑落,半晌她才说:“没了,才知道什么叫没了。”陈占国感同身受。他知道,他不能无关痛痒地说着“没事的”、“一只手我们也能过日子”之类的话。他能做的,就是抽出更多的时间陪着她难过,让她觉得一直有人在她身边。

凌晨1时。急促的电话声划破夜空,熟睡中的陈占国被惊醒了。“她发烧了,左臂截肢手术必须尽快进行,否则……”医生的语气很急切,却始终没有再说下去。陈占国跟爱人简单说明了下情况,披上外套就出门了。眼看着病榻上病怏怏的妇女,他低下头轻轻给她盖上了被子,然后细声说:“还是手术吧。一切都会好的。”妇女的身体微微抽搐,哽咽着说:“嗯。”

左臂截肢手术很成功。有时,妇女看着自己空空的袖筒会若有所思,然后慢慢地,笑容多了,笑声也多了。在她的意识里,也许有陈占国灌输的那句话,“一只手换一条命,应该感恩。”

在同行的伤员中,她的年纪最小,她叫杨萌玉,那年7岁。地震发生当天,沉重的木板不偏不倚地压在她的左脚踝上。杨爸爸千里迢迢陪着她来温州治疗。可喜的是,医生说,她的脚踝可以痊愈,但是需要时间。

起初开始练习走路的时候,她总是一瘸一拐,而且脑门上经常会沁出大颗大颗的汗珠。但她从来不在爸爸以及他人面前喊疼喊累,只是偶尔几次,陈占国看到她背过身子抹掉眼泪。她让他有一种说不出的心疼。于是,陈占国总会从家里给杨萌玉带来很多玩具,他想让她拥有和其他孩子一样完整而美好的童年记忆。

可不料,这边陈占国的女儿却因此吃起了醋。“爸爸,你周末都没时间陪我,还经常把我的玩具送给别人,我不肯!我不干!”面对女儿的抱怨,陈占国低头不语,左右为难。确实,为了更好地照顾和开导伤员,他几乎每个周末都泡在医院里,家中老少他都没精力去照顾。“要不,你带着她一起去吧。”爱人的一句圆场话让他无比感动。接下去的每个周末,他都会带着女儿一起去看望伤员,还经常给他们送些水果、衣物和生活必需品等。“看着女儿和他们打成一片,画画、唱歌、讲故事,我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顺着陈占国手指的方向,相片里的孩子们着实笑得烂漫无邪。

2009年4月,杨爸爸带着杨萌玉最后一个离开温州。临行前,杨萌玉拉着陈占国跟她合照,然后偷偷凑到他耳边说:“其实我觉得你更像我爸爸。”陈占国说,直到现在,他还和杨萌玉保持着电话联系,关注着她回四川后的所有情况。“其实没什么,我只是把她当成我的亲生女儿疼。”陈占国的话总是很朴实,却足以温暖到每个人的心坎儿里去。

部队求助

“我不过是一个倾听者”

2009年夏夜。夜幕开始降临。高烧未退的陈占国在家睡得迷迷糊糊。

“铃——”一阵恍惚间,他接起了电话。

对方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凝重:“我是某部队的领导。您方便过来一趟吗?我们需要心理咨询。”

“什么情况能简单透露下吗?”陈占国听出事态严重,打起精神问道。

对方沉默片刻,然后娓娓道来。原来,某部队战士李某(化名)在一次演习过程中,不幸从6楼坠下意外身亡。李某的好友陈某(化名)情绪出现问题,急需心理方面的咨询和疏导。

陈占国拖着疲惫的身体,拦下一辆出租车,马不停蹄地赶到该部队所在地。

领导把他带进一间办公室,陈某已经坐在沙发上等着他。听到他的脚步声,陈某缓缓地抬起了头,嘴里嘟哝了一句:“没有用的。”然后,又面无表情地低下了头。

陈占国示意领导先出去,让他们俩好好聊聊。接下来的10分钟,陈占国除了一句简单的自我介绍,其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打开了紧闭着的房门和窗户。

“很难受吧?”陈占国拍着陈某的后背,轻声问道。

陈某仍然低头不语。

陈占国根据自己之前了解的情况,细数李某生前的一些故事。陈某听着,眼泪不自觉地开始往下掉。慢慢的,他接过话茬,开始讲述他和李某之间的兄弟情结。“他一直对我特别照顾,无论是生活上还是精神上。而我,却做了对不起他的事,说了让他伤心的话,他才发生了这样的意外。我……”说到情深处,陈占国给他递上了纸巾,一直陪着他坐到夜深。

“谢谢。”发泄完情绪的陈某擦干眼泪,沉默半天,才挤出这两个字。陈占国站起身,离开了。

陈占国说,他不是一个拯救者,只是一个倾听者。也许一沓沓发黄相片中透露出的潋滟春阳足以证明,他完全有资格成为温州地区唯一一位“全国百名优秀志愿者”候选人。

热点文章推荐

相关文章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