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翁卿仑

通讯员 林永汉

山村女教师郑秀清，在文成县云湖乡守望了22年之后，不得不选择离开。

医生说，她长期营养不良造成并发症，必须注意补充营养，再也不能太劳累。文成县教育部门得知情况以后，把她调到新创办的文成培智特殊学校做后勤工作。

多好的事啊，郑秀清却很是不舍。她说：“我真的很舍不得学校的孩子们，一想起他们，常常会偷偷掉眼泪。”脑子里浮现孩子们的身影，郑秀清的眼泪又止不住了。

郑秀清放不下她的学生们。身体羸弱的叶爱娥，该上四年级了，不知道最近有否生病；特别调皮的吴龙妙，是否依然一脸忧伤地想找爸爸；漂亮可爱的严婷婷，还会不会经常忘记了带饭菜……

一

也许，这是温州最“袖珍”的学校，云湖乡中心小学。因为全校仅8名学生，一年级1人、二年级1人、四年级6人。原来担任校长的郑秀清调走了，学校只剩下新任校长叶明川和吴建标、吴月如等三位男老师。

让郑秀清无法割舍的另一个原因是，这些孩子大多数出自单亲家庭，缺少母爱。过去，郑秀清总是像一个母亲一样照顾着她的学生们。

今年42岁的郑秀清，皮肤偏黑，看上去更像个普通的山村妇女，而不像是一位当了11年校长的教师。

1989年，郑秀清来到文成县双溪乡中心校，当了一名英语老师。从此，她和文成的山村孩子们结下了不解之缘。

郑秀清的家在文成县双溪乡。云湖乡中心小学自1999年成立之后，她就到了这所学校一直担任校长。也就在这一年，珊溪水库库区移民，她的丈夫和孩子都移居到了瓯海区。当时，刚刚上任不久的校长郑秀清选择独自留了下来。从那时开始，郑秀清和丈夫长期分隔两地，她一个人吃住在学校，定期每两个星期回家一次。近两年，她的身体出了状况，经常失眠、做噩梦，有时候侧身睡觉会全身麻痹。到温州做了几次检查，医生诊断是左心室偏大……

真的要离开了，许多往事都涌上心头。

2008年元宵节前夕，刚开学不久。那是个阴冷的下午，郑秀清从教室出来，像往常一样站在二楼走廊上看着孩子们在操场上快乐地嬉闹，突然发现操场一角有一个小女孩摔倒在地。郑秀清快步跑了下去，本来就身体羸弱的叶爱娥，哭成了小泪人。心疼不已的郑秀清，一边抱起小女孩一边打电话叫车把她送往县城医院。山路十八弯，赶到县城已是天黑。叶爱娥左手骨折，打石膏、挂点滴……郑秀清一夜都没合眼。有一天傍晚，她发现叶爱娥一个人躲在角落哭泣，一直说着“我没有妈妈，我想找妈妈……”郑秀清一把把她抱在怀里，陪着她一起落泪。

想起吴龙妙，郑秀清脸上却露出了微笑。这也是个没有母亲的孩子，特别依恋父亲，刚来上学的时候，每天都嚷着找爸爸。有一天中午，郑秀清刚躺下午睡就被学生们叫醒了，大家告诉她，吴龙妙说要找爸爸，不见了。郑秀清穿反了拖鞋就跑出校门，奔跑到水库边的船埠头，等了半小时，终于等到船夫划着船过来。船夫告诉她，吴龙妙没有登上船。心急如焚的郑秀清又回到学校动员老师、学生分头去找，一个多小时过后，才在学校附近的支山村一座老房子里找到躲在楼顶的吴龙妙，他依然一脸忧伤地想找爸爸。那以后，郑秀清就格外关注吴龙妙。他的衣服脏了，郑秀清给他换上自己儿子的衣服；他想爸爸了，郑秀清就陪在他身边开导他。一天天看着吴龙妙变得懂事，郑秀清倍感欣慰。

郑秀清还记得，2007年8月底的一天，为了准备开学，作为校长的她提早回到空无一人的学校。凌晨3点多，云湖乡一带突然发生了4.9级地震，房子摇晃不止。郑秀清赶忙起床，却发现电话不通、电也停了。更糟糕的是，手机也停机了。余震继续，她不敢回房间，就只好待在室外等地震停止。周围空旷无人，只有大地在颤抖。这个时候，她想起了家人每个周末对她的期待，想起了孩子们的笑脸，才渐渐安心了下来，直到天明。

她记起来，有个叫严婷婷的漂亮小女孩跟她关系特好。今年8岁的严婷婷该上小学一年级了，去年的学前班，就她一个学生，就是郑秀清自己带着上课的。“7岁的严婷婷真的很可爱，经常马大哈忘了带大米和菜来上学，到了午餐的时间，她会满脸笑容地跑过来跟我说：‘郑老师，我忘了带饭菜了，你可不可以分我一点？’那时候，我就经常带着她一起吃饭。”

二

进入今年9月第一天，云湖乡中心小学新任校长叶明川就开始发愁了。

“留在这个学校读书的孩子，没有一个不是家里经济困难的，他们出不去。如果这个学校没有了，他们就等于失学了。”叶明川自去年9月开始在该校任教，每个孩子的情况，他都了如指掌。

学生们来学校，都是要坐渡船，且孩子们都住校。所以，老师们就既当教师又当父母。

今年39岁的叶明川、50岁的吴建标、57岁的吴月如，最大的共同点是他们都和妻子儿女常年分居两地。库区移民了，家人都移出去了，为了学校，他们留了下来。

在这个学校教了6年书的吴建标，家在文成县黄坦镇王宅村。他每周五下午坐车回家准备下一周的粮食，周日起早就赶回来。因为渡船的孩子们要坐周日中午的班船来学校，学校里不能没有老师。吴建标个子不高，表面看起来很严肃的他，对学生却有着母亲般的细心。在学校，吴建标每天早上5点半就起床了，6点多就会有孩子到教室里晨读，他要去教室里巡视一番。这些年妻子在温州打工，吴建标就没多少机会和她团聚，他几乎把自己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这座学校。

57岁的吴月如，最大的心愿是能够早日和温州的家人团聚。这几天他得了重感冒，喉咙几乎无法发声，但他还是拖着病体给四年级的孩子们上起了语文课。他和郑秀清一样，自2000年开始，每两个星期去一次温州，和住在双屿的家人团聚一次。想到自己年龄也大了，吴月如本想今年就提前退休回温州。然而学校里只剩下三个老师了，他根本走不掉。“在这里教书教了11年了，在学校又当爹又当妈，已经走不开了。万一哪个学生半夜发烧了，还要我背着他去潘山村的赤脚医生那里看病。”吴月如21岁就开始在村小教书，如今已经在大山里为教育事业奉献了36年。

采访结束的时候，记者给云湖乡中心小学的3位老师和8个学生拍了一张合影。

欢呼雀跃的孩子们，在老师们的组织下排了整齐的两排，三个大男人笔直地站在孩子们身后，神情温柔。这一刻，他们像极了著名作家塞林格笔下守望悬崖边大堆孩子们做游戏的“麦田守望者”。

采访手记>>>

老师们的守望令人动容，常年住校的孩子令人心疼。校长说，这里的每个孩子家境都很困难，而且大多数来自单亲家庭。大部分孩子从家里带来的菜，不过是咸菜和煮南瓜。有个小女孩甚至三餐都是白米饭就着自来水，直到老师发现了，把自己带的菜给她。

在教师节即将到来之际，我们应该对这样的山村贫困孩子和这样的山村教师，多一些关注，多一些关怀，多一些帮助和支持！

采访虽然结束了，但是记者很想帮他们做一点什么。于是，就跟多个温州的志愿者爱心组织进行了沟通，并且得到了志愿者们的理解和支持。就在这篇报道见报之前，我们得知，温州网爱心屋的网友们已经将云湖乡中心小学的8个孩子纳入了他们开学“爱心班”，有爱心人士对他们进行了一对一的结对；温州星火义工队的义工们，也有意对该校学生进行资助。这，让我们欣慰！

主编：唯敏 版式：瓯龙 组版：小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