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振南 文/摄

九节菖蒲是雁荡山溪流里青黛的毛发，那芊芊挺立的草茎，像溪床长出的胡须，收割了一年年、一茬茬，仍有一丛丛、一簇簇。它们追逐水的歌唱，一寸一寸地生长，一片一片地浸濡，然后在散漫的时光里，随水的奔涌，呈优美的流泻状。

九节菖蒲又称石菖蒲、岩菖蒲、山菖蒲、药菖蒲等，在早些年的植物志书里，菖蒲属植物在我国原有四种，它们分别是石菖蒲、金钱蒲、长苞菖蒲和菖蒲（水菖蒲）。经植物学家研究，因石菖蒲、长苞菖蒲和金钱蒲在性状上存在交叉和过渡，故最新的英文版《中国植物志》将它们合并为一种，把学名统称为金钱蒲，从而，菖蒲的家族也由四种变成了二种。

九节菖蒲与菖蒲一样，都是乡野里普通的水生植物，它是多年生禾本状草本，却并不归属禾本科，而是属于天南星科植物。九节菖蒲多生在山涧水石空隙中或山沟流水砾石间，叶丛翠绿，长一二尺许，丛生如韭，花穗米黄色，春二月会开出白色或黄色的花。根茎纤细芳香有味，根肉质，具多数须根，根茎上部分枝甚密，植株因而成丛生状，一寸分枝常达九节以上。暗绿色的叶排成二列，呈流线形挺立水中，随风摇曳，楚楚动人。

菖蒲栽培历史十分久远，在2600年前的《诗经》中，就有“彼泽之坡，有蒲与荷”的记载。而九节菖蒲在雁荡山也有悠久的生长历史，宋宁宗赵扩嘉泰四年（1204）,大诗人陆游就写有一首《菖蒲》诗：“雁山菖蒲昆山石，陈叟持来慰幽寂。寸根蹙密九节瘦，一拳突兀千金直。清泉碧缶相发挥，高僧野人动颜色。盆山苍然日在眼，此物一来俱扫迹。根蟠叶茂看愈好，向来恨不相从早。所嗟我亦饱风霜，养气无功日衰槁。”在诗中陆游把九节菖蒲称为雁荡菖蒲，这说明在宋代，雁荡山的九节菖蒲已经很有名气，在浙江的许多地方都把它称为雁荡菖蒲。如撰于宋代的《嘉泰会稽志》写：“今会稽有一种，叶有脊如剑，谓之雁荡菖蒲，生石上，节殊密，当不止一寸九节，今人多以拳石或沙上种之，为几案之玩。”

九节菖蒲植株端庄秀丽，香气氤氲，适宜岸边水景及水体绿化，也可盆栽观赏。生野外则生机盎然，茂盛而滋润，着厅堂则亭亭玉立，飘逸而俊秀，自古以来就深得人们的喜爱。在我国的传统文化中，菖蒲被视为神药，与兰花、水仙、菊花并称为“花草四雅”。《礼记·月令篇》中有“冬至后，菖始生。菖百草之先生者也，于是始耕”的记载，人们也因此而将它取名为菖蒲。

古代先民崇拜菖蒲，也神化了它。《本草·菖蒲》载：“典术云：尧时天降精于庭为韭，感百阴之气为菖蒲，故曰：尧韭。方士隐为水剑，因叶形也。”人们在崇拜的同时，还赋予菖蒲以人格化，把农历四月十四日定为菖蒲的生日，说“四月十四，菖蒲生日，修剪根叶，积海水以滋养之，则青翠易生，尤堪清目。”在每年的端午节，人们把菖蒲与艾草一起，悬于家中门窗上用以袪避邪疫，所以它也成了众所周知的灵草。正由于菖蒲的神性，加之具有较高的观赏价值，数千年来，一直是中国观赏植物和盆景植物中重要的一种。大文豪苏轼曾有《石菖蒲赞》：“凡草木之生石上者，必须微土以附其根，如石韦、石斛之类。虽不待土，然去其本处，辄槁死。惟石菖蒲并石取之，濯去泥土，渍以清水，置盆中，可数十年不枯。虽不甚茂，而节叶坚瘦，根须连络，苍然于几案间，久而益可喜也。”明代王象晋在《群芳谱》中也记：“乃若石菖蒲之为物不假日色，不资寸上，不计春秋，愈久则愈密、愈瘠则愈细，可以适情，可以养性，书斋左右一有此君，便觉清趣潇洒。”这段话不但写出了石菖蒲顽强生命力的特性，也道出了石菖蒲自古就被人们作为案头清玩、雅赏的情景。

清幽、高雅、美丽的九节菖蒲，得到了历代诗人的欣赏和咏唱，

宋人曾几有《石菖蒲 》诗写：“窗明几净室空虚，尽道幽人一事无。莫道幽人无一事，汲泉承露养菖蒲。”大诗人杨万里也有《彦通以诗送石菖蒲，和谢之》诗：“笑拂孤芳旋汲泉。忽如身堕晓霜天。一生寒瘦知何用，只得清名垂万年。”而明代才子解缙的《石菖蒲》诗：“三尺青青古太阿，舞风斫碎一川波。长桥有影蛟龙惧，流水无声日夜磨。两岸带烟生杀气，五更弹雨和渔歌。秋来只恐西风起，销尽锋棱怎奈何？”则写出了石菖蒲的悠远的意境和强健的气势。

九节菖蒲在雁荡山至今仍随处得见，早些年常有人将它采回家莳养，置于案头感受水的流动，石的玲珑，草的芬芳，让生活多了几分情趣。不知怎的，尤其是近年，雁山九节菖蒲迅速火爆起来，我所在的城市花店里已卖到了二百元一盆。如此之价，有些让人心忧，因为大家都知道“没有买卖，就没有杀戮”这句广告语。所以我要奉劝一句热爱花花草草的人，千万不能滥采，野生的资源总是有限的，我们在观赏时可要心存敬畏之心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