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石的一天,是从磐石菜场的熙来攘往中开始的。天边发白的时候,这里的鱼市热闹了起来,磐石的肌体随之苏醒,也开始展现尘世中各种生动的表情。磐石的鱼市曾经有一种芝湾蝤蠓,满肚黄膏、肉肥味鲜,很受远近食客的喜欢,求购者络绎不绝。现在,鱼市还是磐石菜场的重要组成部分,而芝湾蝤蠓却已难觅。当地人告诉我,磐石芝湾村一带江面水流湍急而清澈,能够在这种水域中生存的蝤蠓都要体魄强健、螯足壮大,于是就成了青蟹中的上品。上世纪九十年代,由于水质污染和过度捕捞,芝湾蝤蠓越来越少,几近绝迹。
独特的江上作业
魏增谊先生是磐石人,2002年退休后开始关注磐石的江海文化。他告诉我:上世纪六十年代,磐石从事渔业的人比较多,还成立了捕捞队,队里有40来人。磐石有两种江上作业是其他地方少有的:摸天灰和捉鳗鱼丝。
瓯江两岸那些大山里的枯枝落叶经过年久腐烂,成为细小的灰状碎片,连同森林火灾后落下来的灰炭,经山水冲刷到了溪里,再随溪流漂浮到磐石陡门村外的江面上。由于陡门村金岩头有水流漩涡,那些漂浮物就聚集起来,磐石人称之为“天灰”。每当潮涨七八分或在潮平时,好水性的陡门人就赤膊趟到江水里,拿着小畚箕,打捞“天灰”,当地人叫“摸天灰”。“天灰”摸过来卖给临近翁垟、盐盘等地的晒盐场。因为海水晒盐,要经过“天灰”过滤,才能晒成盐粒晶体,“天灰”用量大,翁垟、盐盘的晒盐场经常开船来整船整船地买。摸天灰在磐石已有200多年的历史。
捉鳗鱼丝其实就是捕捞鳗鱼苗,曾经是磐石出口创汇的产品,最好的时期,年产量达300公斤,产值达336万元。
魏增谊先生把我带到陡门村李松育的家里,他是捕捞鳗鱼苗的能手。李松育见我们来访突然,感到意外,当明白了我们的来意,他情绪激昂,提高了声音说:当初我们把青田船改造成适合捉鳗鱼丝的捕捞船,每到11月份天气转冷,我们就驾船下江开始捕捉,一直到次年3月天气转暖为止,有很强的季节性。磐石这一段江面,由于淡水与咸水交汇等原因,很适宜鳗鱼丝生长,张网捕捉的人就多。最多是在1988年前后,村里百分之八十的人出动,渔船近百只。鳗鱼丝价格也高,一条火柴杆粗细的鳗鱼丝,卖到过七八元,一条船月收入一千元左右,在当时算不错的收入。好景不长,捕捉了几年后,鳗鱼丝减少,现在捕捉的人也很少了。李松育说到这里一声叹息。
在西门村,我们遇到了“淘沙”老板何杭海。他本来是泥水工,1984年转行干了“浪里淘沙”,一干就干到了现在。他说:我们利用瓯江里的自然资源,干“淘沙”这一行算是早的。开始的几年,我们的挖沙船吨位小,一只船一天挖300多吨,一吨卖一元钱。到了2011年,生意最好做,台州等地的建材市场用量大,我们这里沙源多,卖得起。近两年设备更新大,用油量成倍增加,虽然一吨沙可卖到12元钱,但还是赚不了多少钱。还有,瓯江里垃圾明显增多,沙的质地越来越差。产量低、成本大,我已经看不到“浪里淘沙”的前景了。这位在“沙场”做得如鱼得水的老板,突然说出如此泄气的话,我听了不免咂舌。
悠久的人文历史
磐石人喜欢说“靠江吃江,靠海吃海”,江水的污染和自然生态的退化让他们无限惋惜。但只要说起以前的水上经济和历史,他们又颇多自豪。魏增谊等当地人认为,磐石的人文历史,可以从永嘉太守谢灵运说起,他驾舟来磐屿行田,游盘屿山,写下《行田登海口磐屿山》一诗。这也是磐石历史上最早的文献。明洪武十七年(1384年),朝廷命开国功臣汤和视察沿海,汤和来磐石督造城池,三年后建成。而郑成功的抗清,激发了当地人的民族意识,献出粮食支援军队。清廷下令将沿江居民迁入内地,拆毁磐石城。康熙二十七年(1688年),城池重建,经过康熙至乾隆的三朝休养生息,磐石又开始繁荣。
在清初,磐石就有商贸街道。到民国,磐石建造了两座码头,一是雷公马道,用石块砌筑,100米长、5米宽,斜坡型;一是益利码头,木头结构,60米长、5米宽,两边有挺筒,中间有软扶梯,下面是趸船,也就是我们平常说的“浮桥”。1928年,码头还成立了“担班”,“担班”100来人,是装卸工人的组织,类似于工会。抗日战争爆发后,磐石港区遭受日本飞机轰炸,码头上的设施和地方上的商行都被炸毁。到了1966年,有关机构重修码头,又让磐石港成为乐清的物资集散地。
历史的时光终究会归于平静,而旧日历经的细节和发展带来的问题盘踞在这个古镇的角落,抒写着时代的变迁。无论是这里的化学公司和电镀厂的关停,还是温州电厂“四期”工程的上马,新的变革与故事都在继续上演。
电厂的幸福员工
这次来到温州发电公司,正是公司“四期”建设工程项目获得国家发改委核准不久。这份姗姗来迟的礼物,让公司里的干部和员工,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
温州人习惯叫它“磐石电厂”;过去,温州人坐轮船回温,一看到瓯江口三根高高矗立的巨大烟囱,就知道到家了。
公司燃料分场的牟志凌书记迎接了我,我问他公司为什么选址在瓯江磐石段?他说:这里水深港宽,浪小泊稳,港床几百年不变,船道稳定,几万吨级的煤船可以直达专用码头。同时,瓯江水可供发电设备冷却,磐石的陆域也较开阔平坦,水陆交通都如此便捷,这里自然是最佳选址。
从燃料分场出来,我又参观了集中控制室,发电部的孙斌书记详尽介绍了发电过程,最后到达行政楼。政工部组织主管李茜说:发电公司从1980年开始选址以来,共分四期建设。二期是国家重点工程,三期是浙江省重大电源项目。说起四期工程,时间要回溯到2010年8月,公司两台服役了二十年的机组关停,大家期望要上马66万千瓦机组工程,实现一个华丽转身。
现在,一切都已核准获批,“力争在2015年实现两台机组顺利投产,”这是政工部主任郑葵忠与公司1100多名干部职工最近奋斗的目标。
这个尽显气势的国企,却有着许多让人倍感温馨的细节,我看到厂房里尽管炎热,工人都是安静地走动;与员工聊天,都能听到一些爱厂如家的语言。他们甚至告诉我,公司里的年轻员工找对象,首选本公司。
林应强1993年从学校分配到公司生产发电部工作,2007年转行政岗。他回忆起自己当初住宿舍楼的那些日子,心中充满美好——宿舍楼里男女员工住得近,有女员工做饭时高压锅打不开,叫一声,就有几位男员工跑过去争相帮助。那时条件差,没有电视,大家一边听收音机,一边谈笑。爱情在他们的心里萌芽,很多都开花结果了。
田珍珍是1998年进入公司的,她喜欢自己燃运分场煤控室的工作,不管白天还是黑夜,一个人在码头上巡查,见江水荡漾,水雾朦胧,连呼吸都变得畅快起来。有一次她与工友们在宿舍准备晚餐,接到一男工友的电话。男工友正在25米高的装卸桥上,他说自己看到了很美丽的日落之景。田珍珍与工友们一起赶到码头,也爬上了装卸桥,此时只见一轮红色圆盘被江水托起,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仿佛触手可及,煞是醉人。田珍珍后来也在公司里找到了爱情,她的丈夫张勇,在工程建设部工作。恋爱的时候,他们少不了在瓯江边漫步,任由江风吹拂,晚上在码头上看看星空,轻轻地聊天。田珍珍又说:我们的工作是辛苦的,比如我为了“四期”的项目批复,在北京呆了两年七个月,孩子还小,放在家里,真是牵肠挂肚。但公司的前途,也就是我自己的前途。我们是一群可以忘记辛苦的快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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