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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作是一种内在的需要

2020年12月11日 10阅读 来源:温州日报 2010-04-01 00:00:00

黄之宏 小路

王手曾写了著名的“江湖系列”。乍一看,他形象也有那么些“江湖”味道:运动鞋、紧身的休闲服;健硕的肌肉撑得衣服不留一丝空隙,仿佛肌肉一紧就是迎头一拳。力量型的他习惯于将力量温和地藏匿在生活的日常里,又让人感受出力的轮廓来。小说,是他与众不同使劲的地方。

哲贵长发齐肩,谦和地流溢出文艺的气息。研讨会上有人夸奖,他会下意识双掌合十、羞涩致谢。要是没写小说,他怀疑自己早可能剪断“烦恼丝”当了和尚。写小说让他意识到,温州土壤里的每个人都可视作一部传奇,禅宗道“龙含海珠,游鱼不顾”,这些传奇在他眼里就是“海珠”。

说程绍国,就绕不开《林斤澜说》;说林斤澜,也绕不开程绍国。林斤澜曾这么说程绍国:“拼三年更上一层楼,上去就下不来了。”程绍国讲起这段,认真地向上一指,而后又眯缝出笑意,缓缓恢复原来倚坐的姿势。

马叙很少摘掉帽子。他凝视的眼睛藏在帽檐和黑框眼镜后面,枯瘦的身体藏在宽大的帽子和外套里面,微带紧张的他面无表情地藏在热闹的人群里面。圈里人说,发现马叙并不那么容易,他是一个有阅读难度的作家,一旦发现便笃定关注他。是低调,还是曲高?他只说自己有点“小众”。

东君方脸又戴着方框眼镜,如书页的棱角里翻出书生的方刚意气。他在五人当中年纪最轻,提起谁都后缀“老师”,听别人说完了才发言或不发一言。年轻的他形容自己带有旧式的文人习气,在现实里可能话语不多,在自己的小说里构建庞大的家国。

他们五人各有自己的生活和工作,对他们的访谈分别在温州文联、温州商报以及中国作协附近的宾馆进行。在温州这个人人忙着生活的城市,他们坚持了写作,并因着写作相识成为好友。“文学的温州现象”研讨会上,他们被贴上温州文学军团“五虎将”“五壮士”的标签,被视作温州作家群的代表人物。

商名掩盖下的“文”名是如何被关注的

问:世人眼里温州是商业福地,看到的是游走的温商,为人所道是经济的“温州模式”。在商名掩盖之下,温州的“文”名是怎样被关注的?为什么会引起这种关注?

东君:原来大家有种先入之见,只是觉得温州经济发达。就像看到王手,看外形以为他只是四肢发达;像马叙在散文界影响很大,但在乐清、甚至他身边的人也不知道马叙。

哲贵:可以说四年来,我们都在进步,创作理念也有很大的提高。现在我们的队伍拉出来比较整齐,在全国层面来看也是比较好看的。

王手:几年前,《江南》出了一个《温州的“文学现象”》专号。那时候还是人民文学杂志社副主编的李敬泽说,这水是八十度,老是难烧开的样子。那时只是一个发现:温州经济比较活跃,怎么还有人写小说!最近几年我们温州一批人在《收获》、《人民文学》发表作品比较多,反响也不错。现在集中在一起,就会发现:这么多人都是温州人,这就引起人们注意了。

问:所以从《江南》的“温州文学现象”到“文学的温州现象”,并不仅仅是字面排列组合的变化,也有本质的不同?文学的“温州现象”有哪些特点?能谈谈你们的地域共性吗?

王手:温州文学现象,文学只是概括在温州现象里面;“文学的温州现象”就是说温州的文学,是可以拿出来单独说的,是和温州的经济现象可以一起说的。这个提升的意义不是个人的,而是大家的。现在的概念变得具体起来,让人们注意到,在温州这样经济活跃的城市,我们的创作前提和创作状态跟内地作家确实不同。

东君:我们有南方写作和北方写作的区别。像南北气候的差异一样。北方语言天生就是粗粝的,忽然一阵风,就感觉他们的谈话中卷入风沙。南方的写作呢?温州可能就是“温”一些,温和的而不那么凉。

程绍国:我们有自己的特点。有一种“小气”,精巧、精致、精道;缺少像北方白鹿原的那种粗犷、悲凉。我们写作也是认真的,像王手,对细节把握圆熟;马叙非常全面;东君读的书比较多,他文学的功力深;哲贵非常聪明,艺术感好。我们知道怎样使生活显得美丽、有意思。

温州有个很好的创作小圈子

问:作为一个作家群,你们被贴上了“温州”的标签,对创作来说温州是一方怎样的空间?

马叙:地域影响肯定是有的。像绍国早期的散文《童年的生活》,那种笔调特别亲切,有地域的方言、村庄的童谣、去河里游泳洗澡的乡村味道;王手很棒的短篇小说取材于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温州生活;哲贵的信河街系列,明显的当代温州背景;东君有乐清乡间很传统的背景。我们是这个时代过来的,看过就觉得很亲切。

王手:我们的创作很个人,写好了发出去、杂志登出来,好作品可能还会引来政府的关注和支持。但温州人的写作是有渊源的。上世纪80年代全国都有文学的热潮,温州也办了个刊物《文学青年》,是现在《温州文学》的前身。那时候,我们打出的的口号是“青年写、写青年、青年读”,招来了年轻人的青睐。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停刊了,铁凝等一批作家还写信过来表示遗憾。《文学青年》无形中启蒙、激发、团结了一批爱好文学的青年人,唐湜、林斤澜、莫洛等著名作家、诗人,既是我们的良师益友,也是我们追慕效仿的榜样。

问:所以这个圈子里面不仅有深厚的文化底蕴,还有像唐湜、林斤澜、莫洛等前辈构成的现代文脉积淀。在温州时代发展的大气候中你们坚持或者说营造了一个文学的小环境、小气候。它发挥了怎样的影响?

哲贵:《文学青年》那块对我们有很大的帮助。池如镜、王手、吴树乔、程绍国、陈河、相国等等,他们先有了一个小圈子,我们等于是他们下一拨的。

东君:对,那时候影响到我们农村。我没去听过课,但哥哥姐姐都去过,才知道林斤澜等人。看到作品放到一起,觉得新奇,也有深刻印象。

马叙:这个圈子关系非常融洽,写作状态也很好。这是一个氛围,氛围非常重要。个人会被整个氛围推动着往前走。

王手:我们还利用我们的资源为温州做一些事情,我们好几次把李敬泽、谢有顺、洪治纲、施战军等全国最有名评论家请来,把莫言、贾平凹、阿来、苏童等最著名的作家请来,他们来温州不是为我们自己的好处,而是让大家听一些外面的信息,听听他们谈些什么。现在我们提文化引领经济社会发展,要落到具体的内容,包括我们到北京开“文学的温州现象”研究讨会,意义也在这里。

喜爱使我们坚守文学阵地

问:你们的创作期,是温州经历改革风口浪尖的时期。你们身边的朋友可能投身经济潮流的时候,你们为什么能坚守文学的道路?

王手:主要是业余爱好。我们这些人当中很多人也做过生意,但大家很快发现那不是我们的长处,不是我们的最爱。

程绍国:对我们来说,写作是零打碎敲、自娱自乐。有的人喜欢麻将、双扣、有的人喜欢喝酒。现在能够上台面并有人喝彩,更让人快乐了。

马叙:对,路遥写《平凡的世界》,真的是呕心沥血。我们只把写作当作生活的一部分,不是全部。温州人不够玩命,写作是一种需要,一种内在、内心的需求。

哲贵:我写过《创作谈》。文学这个东西是一种寄托,让我能找到温暖。我跟文学的人在一块就比较自然,说得多一些、音调也高一些。

问:我们之前把温州视为改革开放经验的范本。现在,你们让人看到,温州也能生产非常文学的东西。可以说温州开启了另一扇窗吗?这对你们以后会有什么影响呢?

程绍国:我们温州作家是“纯粹”写作,我们这些人都不想成为畅销书作家。文学这条路,其实注定要寂寞。

东君:因为纯粹,温州作家更多考虑的是写作本身。文学就是文学,不是安身立命的东西,我们不靠写作来赚钱。

哲贵:当然,写作的人不愿意单单成为温州的作家或者浙江的作家或者中国的作家,大家都有更大的梦想。文学是没有止境的,越写越发现人性的迷茫。小说就是挖矿,所有人物在环境中发酵变型,他们都是我的试验品。

温州是我们立足的土壤

问:你们没有特意为创作而体验生活。文学,是你们自身与现实或者时代紧张的一个出口。这是否会有温州这段特殊历史的影子?

程绍国:这也不一定。现在有一种风潮,凡事都要归纳到改革,改革后文学才如何、作家才如何,这就是不对的。写作只是一种爱好,比如唐湜先生改革前、改革后都一直是这样追求。温州人的动力是爱好,温州作家创作的基本状态也是如此。

哲贵:我前年写《金属心》、去年写《责任人》,就是探讨经济社会发展,人心里的温暖在哪里、责任在哪里。我觉得现在的人被经济“压扁”了。我所有的小说都是一个假设,所有的命题的确受经济影响:人在这个环境中能够怎么做?人应该怎样成为大写的“人”?

王手:以前很多作家都是写自己的生活,自己有多少事呢,写一段时间很快就写完了。我们没有去特意地体验生活,但生活得要有,再加上一些公共经验,加上自己的思想和想象。我会故意用温州的社会背景,尤其语言习惯、民间讲话的意味和节奏来反映一些地道的东西,让公共经验和我们的生活更贴近。

问:创作上,你们并没有标榜“温州”,甚至可以说是刻意与人们熟悉的“温州模式”保持距离。但回过来,你们也提到,语言、故事、关注的群体、切身的焦虑和矛盾、体验到的现代性的困境,其实又恰恰是“温州的”。这是别的地方,尤其是经济社会发展状况不同的地方所不能感受的。这是你们立于这片土壤之上,对这个时代人们内心的叩问吗?

哲贵:对,我在这个方面可能是非常温州的。商业社会主要的标准是信用,但又往往缺乏信用。我的“信河街”就是一个符号,我所有的小说都有原型,我身边的朋友基本都写遍了。我的小说最简单的概括,就是人精神的皈依,怎样建立一个大写的人。

东君:写作,其实就是看作家的汉语表现能力能达到什么样的水准,怎样把文学本质的东西发挥出来。大家表面上写作的风格可能很不一样。比如我的东西看上去好像很传统,但其实我们经历过现代派的东西。我们玩过现代的,但最终知道,马尔克斯永远是拉美的作家,所以才会回到这个土地。

王手,原名吴琪捷,1957年出生,1982年开始小说写作。现任温州市文联副主席、市作协主席。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一级作家。曾获“温州市青年优秀技术人才”、“温州市拔尖人才”称号。

哲贵,1973年生,温州市人。小说散见于《人民文学》、《当代》、《江南》、《中华文学选刊》、《作家文摘》等刊物。现在温州商报工作。

程绍国,1960年生,温州市人。《温州晚报》编辑,在《当代》《人民文学》《北京文学》《中国作家》等刊物发过小说和散文。

马叙,原名张文兵,1959年生,乐清人,毕业于南京大学中文系。作品发表于《人民文学》、《十月》、《当代》、《青年文学》、《小说界》、《天涯》、《江南》等刊物。

东君,原名郑晓泉。1974年生,乐清人。曾就读于华东师范大学研究生班、鲁迅文学院。作品曾在《人民文学》、《大家》、《收获》、《十月》、《江南》、《西湖》、《上海文学》等文学刊物上发表,著有长篇小说《树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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