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对构建新发展格局下,增强产业链供应链自主可控能力问题进行了全面部署。自主可控的产业链供应链是新发展格局形成的微观基础和运行架构,是巩固壮大实体经济根基的重要途径,是支撑我国高质量发展的必要条件,对于实现国家全面现代化具有长远的、基础的和重要的战略意义。
增强产业链供应链自主可控能力,至少要实现下列目标:一是产业创新性,关键是突破技术可能被卡脖子的关键领域;二是产业安全可控性,实现效率与安全的平衡;三是产业间联系的紧固性,关键时刻能实现供求大致均衡,不掉链子;四是区域间产业的协同性,实现区域间有序的产业分工合作;五是产业组织灵敏性和柔性,能以客户为中心灵活地进行变化;六是产业链治理的现代性,重点是建立“链主”和“链长”并行地发挥作用的机制和环境。
我国现阶段虽然具有全球最大的生产能力和最完整的产业门类体系,但是相对于要建设上述这些标准的产业链供应链,无疑还有很多需要努力突破的薄弱环节。总体来看,增强产业链供应链自主可控能力,应将以下几方面作为产业政策和科技政策协同主攻的重点。
建设以我为主的产业链供应链
建设不受外来威胁和控制、以我为主的产业链供应链。这种性质的产业链供应链,应该具备以下特点:一是既嵌入全球价值链,获取全球分工合作的利益,又能够在一定程度上主导价值链的治理,对其核心的技术环节和价值增值环节进行一定的控制。即要建设以我为主的产业链供应链,不受外来威胁和控制,获取价值链分工中的较大利益。二是遇到各种内外部的突发性冲击,在关键时刻不能掉链子,即在关键时刻可以自我循环,确保极端情况下经济的运转。这是大国经济的重要特征和重要优越性之一,即产业链和供应链具有抗干扰、抗冲击的稳定能力。三是重要产品和供应链渠道都至少有一个替代性来源,形成必要的产业备份系统,以此系统性成本对冲各种危机冲击。四是锻造出一些“杀手铜”技术,对产业链中的人为断供行为产生强有力的反制和威慑能力,这是防备把产业链武器化、政治化的最可信的承诺。
在产业链上游打造一批“隐形冠军”
在产业链的上游环节,要鼓励各种“隐形冠军”大量涌现,突破世界单打冠军稀少的发展格局。
中央经济工作会议特别提出,“要实施好产业基础再造工程,打牢基础零部件、基础工艺、关键基础材料等基础”的具体要求。这相当于要求打造一大批掌握核心技术、关键工艺、环节和产品的隐形冠军。这些产业基础再造工程项目一般都处于产业链上游的中间环节,是知识资本、人力资本和技术资本长期密集投入的领域。和其他企业最大的不同是,这些“隐形冠军”企业一般规模并不巨大,而是专注小范围的某一品类产品,同时在全球化中成为世界市场的领导者,在某一特定技术领域处于世界顶尖地位。
我国现阶段被西方发达国家控制的产业技术,大多处于这些基础领域和环节,也是我国工业化水平与发达国家的真实差距所在。显然,这要求政府和企业克服发展中的浮躁现象,鼓励企业长期专注于产业链供应链的细分环节,不盲目投资建设,不搞重点不集中的无关多元化,不为虚拟经济的利润所诱惑,坚持人力物力财力的几十年、数代人的投入。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建设成现代产业体系。
“隐形冠军”企业的批量化出现,与整个社会形成了持续稳定的创新文化和营商环境紧密相关。也就是说,鼓励试验、容忍犯错的创新文化,以及让依靠创新的实体经济企业挣到更多利润的营商环境,才是“隐形冠军”企业批量化涌现的前提和基础。
以“链主”培育为核心构建价值链治理结构
在全球价值链的两端,要大力培育具有市场或技术控制能力的“链主”,突破治理结构上缺少话语权的窘境。
产业链或价值链是由处于市场支配地位的大买家或处于技术掌控者地位的生产者主导的。其中,生产者主导的价值链,以大型跨国企业为中心来协调价值链中各环节的经济活动,形成全球供应链的垂直分工体系。资本技术密集型产业如生物医药、飞机制造产业等属于此类,其核心能力体现在不仅掌握关键技术和R&D能力,而且这些领先公司还负责制定、监督规则和标准的实施,并最终获取产业链上的绝大部分价值。
市场主导型价值链,则是指那些拥有品牌优势和销售渠道的跨国公司,通过全球采购和发包等方式组织起跨国流通网络。这种价值链指向劳动力密集型产业,如服装、制鞋、玩具、陶瓷等,其核心能力主要体现在设计、市场营销方面,产品增值主要也来源于品牌设计和营销阶段。
因此,“链主”的培育和形成,是一个伴随着国家工业化逐步实现的长期竞争演变和集聚积累的过程。以“链主”培育为核心构建价值链治理结构,是新崛起国家在世界经济格局中拥有话语权的基本保证,也是增强产业链供应链自主可控能力的重要内容。我国要突破在全球价值链的治理结构上长期缺少话语权的窘境,必须在产业政策上有积极主动地作为,如要以新型举国体制突破某些产业环节的技术障碍,鼓励价值链上的企业按照专业化分工的原则进行收购兼并做大做强做优企业等。
建立产业链、资金链、创新链、人才链协同发展机制
在产业要素结构上,要通过体制机制创新,建立产业链、资金链、创新链和人才链和谐协同发展机制,突破这“几张皮”分割的现象。
要素协同发展的核心,在于产业链、资金链、创新链、人才链等之间实现“和谐”。其要点是:第一,产业链与创新链之间的和谐发展,总的要求是摆脱“两张皮”的脱节状态,围绕产业链部署创新链、围绕创新链培育产业链;第二,产业链与资金链之间的和谐发展,总的要求是金融不能自我体外循环,要以创造社会真实财富为目标,围绕实体经济并为其服务。而且,要用产业政策保证让从事实体经济的企业取得合理的甚至更高的报酬,而不是让金融、房地产等部门长期取得超额利润;第三,产业链与人才链之间的和谐发展,总的要求是建立人力资本主导的现代产业体系,如让最优秀的人愿意坐冷板凳从事艰苦的科研工作,让实体经济企业可以获得充足的优秀的技术工人等。
把最合适的要素配置在效率最高的位置上,做到和谐协同发展,需要加快要素市场的发育和发展,让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目前中国经济存在重大结构性失衡的主要原因是,要素市场化推进程度不够,尤其是土地市场、资本市场、高级劳动力市场发育迟缓,直接导致要素市场化流动不足、配置效率低、作用发挥不充分等低质量发展的后果。商品市场化发展程度与要素市场化程度差距巨大,是我们进一步深化改革开放的主要的潜在空间和发展动力所在。
打造具有世界竞争力的全球产业链集群
在空间布局上,要打造具有世界竞争力的全球产业链集群,突破分散治理格局强调合作共赢。
十九大提出“促进我国产业迈向全球价值链中高端,培育若干世界级先进制造业集群”的要求。当前,全球产业链正在向两个方向演变:一是纵向上,原先以工序、环节为对象的纵向分工和外包体系,现在可能部分会缩回到跨国企业内部进行;二是在横向分工上趋于区域化集聚,就是原先拆散到不同国家生产的工序和环节,现在回缩到发达国家或邻近地区进行集中和集聚化生产。由此形成开放的、空间集聚的全球产业链集群。这些都意味着过去由跨国企业主导的全球价值链,会在未来若干年中发生规模缩减、范围缩小和形式变化,意味着未来全球产业的竞争,将从世界工厂竞争跨国公司订单的产品内分工模式,转化为产业链对产业链、产业集群对产业集的竞争。这使中国产业链供应链现代化的动力机制和环境氛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将对中国过去的“双重嵌入”的竞争模式产生挑战,即对中国企业既加入地方制造业集群、产业集群又抱团整体嵌入全球价值链的嵌入方式而形成的低附加值产业集群展开激烈的竞争。
“十四五”时期,中国将在粤港澳大湾区、京津冀、长三角、成渝地区重点推进区域化国家战略,打造一批战略性新兴产业链集群。这要求我们抛弃过去的地方分散盲目竞争的治理方式,鼓励在市场基础上高质量一体化发展,强调区域内地方政府合作治理、协商共赢。这将有利于提升中国区域化的产业集群的竞争能力,加快先进制造业世界级集群建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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