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2021年4月18日，由中国行政体制改革研究会主办，嘉善县委县政府承办的“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嘉善经验与启示”学术论坛在浙江嘉善举行。著名经济学家范恒山教授受邀出席论坛并作了《嘉善试验的有益启示与前进方向》的主旨演讲。现将讲话全文刊发如后。

很高兴能有机会再次来到嘉善参加这个重要的会议，印象中这是我第六次来到嘉善。我有幸参与了嘉善示范点建设的一些具体工作，每次到嘉善都感觉到十分亲切，就像回到自己的家乡一样。特别感谢魏礼群主任、中国行政体制改革研究会，还有嘉善县委县政府的邀请，也很高兴能在论坛上做主旨演讲。我今天要谈的话题是《嘉善试验的有益启示与前进的方向》，借这个题目谈一些自已的见解与认识。

嘉善试验从2013年正式启动，迄今经历了相互衔接的两个阶段。毫无疑问，嘉善试验是一个具有特殊性质的改革探索，这种特殊性至少体现在如下五个方面：

第一，这是在国家层面基于区域协调发展所进行的第一个，在当前也是唯一一个以县域为单位的试点。

第二，这是一个得到党的总书记直接关心与推动、受到各个方面高度重视的试点。据介绍，习近平总书记在浙江工作期间曾三次到嘉善考察指导，2008年学习实践科学发展观活动期间，又把嘉善直接作为自已的基层联系点；迄今已对嘉善试点工作作出了14次重要批示，并在多个中央会议、重大调研活动中提及并肯定嘉善，对嘉善发展一直给予了关怀和支持。包括国家发展改革委在内的中央各个部门以及浙江省各个部门对嘉善发展给予了高度关注和大力支持，出台了许多促进举措。

第三，这是一个具有信息直通车便利的试点。我了解到，嘉善的试点情况可以直接向中央办公厅汇报而不需要通过其他环节转报；根据总书记的指示，中办已把嘉善作为了工作的联系点。

第四，这是一个为持续深化探索而由国家发展改革委两次专门制定指导方案的试点。2013年2月，国家发展改革委颁发了经国务院同意的《浙江嘉善县域科学发展示范点建设方案》；2017年2月，国家发展改革委又颁发了经国务院审定的《浙江嘉善县域科学发展示范点发展改革方案》。

第五，这是一个体现国家重大战略叠加支持的试点。除了两次量身定做试点方案外，在实施长江三角洲区域一体化发展战略中嘉善还被确定为“长三角一体化示范区”的重要组成部分，赋予了率先推进一体化发展的新功能。

还可以归纳出一些特点，但仅从上面五个方面就足以看出嘉善试点的特殊性和特别重要性。经过这些年的实践之后，可以毫不怀疑的说，中央决定把嘉善作为县域科学发展示范点开展相关试验的决策是正确的，嘉善人民有情怀、有担当、有智慧、有能力，很好的履行了这一职责，取得了一系列发展改革的成就。我曾经在嘉善和别的地方多次谈过嘉善试点取得的众多成就，别的不论，单从外在形象看，就能感觉到这里出现的翻天覆地的变化。起初为编制规划方案做实地调研时，我们所看到的这里的大部分地区还都是典型的农村，顶多也只算是具有优美风光的田园乡村，而现在嘉善已经呈现出中等城市的构架。据县里同志介绍，嘉善城区的繁华程度、热闹程度在许多时段甚至超过了嘉兴市的中心区。可以说，嘉善试验为推进县域发展作出了积极表率，起到了显著的示范作用。

嘉善的成功探索带来了许多重要的启示，特别重要的是如下三个方面：

首先，嘉善试验为探索县域经济振兴之路提供了有益的启示。县域是基于治理、协调、发展等确立的最为适宜的空间单元，两千多年来，这一行政体制从来都没有被动摇过。从发展的角度看，大家都明白而且同意这样一种说法，即县域兴则区域兴、区域兴则国家兴。我们讲新时代的主要矛盾，讲发展面临的重大瓶颈，无非是发展不平衡、不充分问题，而根本的是城乡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直接的说就是乡村发展不平衡、不充分。从某种程度上和对大部分地区来说，县域经济总体上还是乡村经济，因此放大一点说就是县域发展不平衡、不充分。国家实现现代化，关键在于2800多个县级区划都能够实现现代化。一些单位每年评比百强县，许多列入百强的县的确发展的很好，只是发展较好的县级区划占比太低了，县与县之间的差距也太大了。但嘉善试验的实践告诉我们，县域是可以做强的，而核心是把握好如下两个方面：一是，加快县域发展需要走改革之路。近七、八年来，嘉善推进了一系列的改革，包括产业转型升级的改革，以建设城乡统筹先行区为引领的城乡一体化发展改革，以强化同上海合作为重点的创新开放合作模式的改革，以及以减少和规范行政审批为重点的行政管理体制的改革等，各类改革成为推进发展的强劲动能。二是，加快县域发展需要走特色之路。特色就是竞争力，能够凸显优势、提升品质、提高效益。这些年，嘉善着力发展特色经济、打造特色业态，包括改造西塘镇、建设特色园区、特色风情小镇等，不仅使地区和城市形象越来越美丽，而且使经济越来越具有活力，形成了特有的魅力和风采。在疫情如此严重的去年，嘉善经济增长能够达到8%，特色经济可谓功莫大焉。

第二，嘉善试验为促进跨区域合作共赢提供了有益的启示。嘉善地处三省市的交界地，东邻上海、北接江苏，这种特殊的地理区位，处理好了是优势；但处理不好就变成了劣势，很容易被虹吸或被边缘化。嘉善承认自己同上海等周边地区的差距，变被动为主动，克服畏惧意识，利用试验机会建立了开放合作先导区，进一步加强与周边地区的互利合作，特别是发挥毗邻上海的区位优势，打造临沪产业合作园区和服务基地，加强与上海在产业发展、科技创新、人才服务、商务旅游、教育医疗等方面的合作，借此不仅承接了上海等地适宜的产业转移，还实现了与良好体制机制的对接，获得了先进技术和优秀人才。这些年嘉善发展好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通过加强与周边的合作实现互利共赢，这值得许多地区学习借鉴。

第三，嘉善试验为推动两个文明协调发展提供了有益的启示。在依托发展市场经济解决温饱、奔向小康的过程中，很容易掉入单纯追求物质利益、“一切向钱看”的陷阱之中，而因此又会导致违背诚信、破坏公平、扰乱市场、丧失道义等一系列社会问题的发生。鉴于国内外的经验教训，嘉善试验一开始就注重解决这些问题。按照有关方案的要求，嘉善坚持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一起抓，两手都很硬，不仅注重通过积极发展民营经济、因地制宜探索集体经济多种有效形式、发展特色经济等实现富民增收，同时注重规范市场秩序、努力打造公平公正的市场竞争制度，还注重大力弘扬具有嘉善特色的“善文化”，推行核心价值观教育，强化本地传统优秀文化的挖掘、塑造和社会主义先进文化的拓展、弘扬，多途径提高公民道德素质。经过努力，诚信友善、健康向上的精神风貌和文化品格逐渐形成并不断提升，建设“物质富裕、精神富有”相统一的新嘉善取得了明显进展。嘉善不仅在推动经济发展上也在强化道德建设上为县域作出了表率。

还可以总结出许多，但概括的说，最重要的是这样三点。

2017年国家发展改革委印发的示范点改革发展方案提出，到2020年嘉善要全面完成示范点建设任务，率先高水平全面建成小康社会。我们看到，嘉善没有辜负重托，用自己卓越的发展改革成果，给国家交了一份合格的答卷。

当前，国家已进入新时代，开启了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的新征程。处于进入新发展阶段、贯彻新发展理念、构建新发展格局的“三新”环境之下，作为示范点，嘉善发展承载着新使命、服务于新要求、也面对着新挑战。嘉善应运用好战略叠加、多平台合一的优势，以率先基本实现现代化为目标指向，着眼于破除制约高质量发展、高品质生活的体制机制障碍，在解决一些关键问题上下功夫，继续在全国特别是长三角地区发挥引领示范作用。我以为，嘉善尤其应在这样四个方面开拓进取、走向纵深，实现新的突破。

第一，统筹城乡建设，在形成“融而美”的城乡格局上下功夫。现代化的实现最终体现在实现农村农业现代化上。农村农业农民的发展是薄弱环节，因而是工作的重点，也必然是工作的难点。解决这一难点需要花气力，也需要用智慧。在这个方面需要明确几点认识：一是单靠农村的努力难以实现农村农业的现代化和农民的富裕；二是局限于“一亩三分地”的经营体制无法对接农村农业现代化；三是实现农村农业现代化不是要最终消灭农村和农业。正确的改革方向应该是全面消除城乡二元结构，统筹规划城乡建设，推进城乡一体发展。在操作上要切实采取两个核心举措，一是建立健全城乡要素公平对待、平等交换的政策体系，使乡村居民与城镇居民拥有平等的权利和同等的机会，把农村土地等资源要素的配置置于公平竞争的市场规制之下；二是建立健全城乡融合、以城带乡的体制机制。这涉及到多个方面的改革，其中要推进的一个关键性改革是，在加快农业转移人口市民化、实行农村承包地和宅基地两个“三权分置”改革、发展多种形式适度规模经营等的基础上，推动城市骨干企业和现代化生产经营方式、先进技术手段等进入农村。与此同时，防止用“摊大饼”的方式蚕食乃至吞并农村、最终把乡村置于“城中村”境地。应大力发展特色田园经济，构造“看得见山、望得见水、记得住乡愁”、有利于城乡互补的优美田园风光。

第二，推动绿色发展，在形成“高而适”的产业结构上下功夫。高是高端、高档次，适是适合、适宜性。推动产业结构优化升级或实现产业结构向高级化发展是经济演进的方向，但这并不意味着各地在产业发展上可以脱离区情、不顾条件盲目追新攀高。当前存在的一个比较大的问题却正是如此，在产业发展上盲目追新攀高成为了一种潮流和时尚，并且几乎成为了遍及各地的一种做法。无论是基于区域发展还是全国发展看，这样做都是有害的，不利于提高资源配置效率和实现高质量发展。产业结构的优化提升要紧扣自身的能力条件、体现地区的比较优势。也就是说，产业发展不仅要“高”，还要“适”，高与适应当紧密结合、有机匹配。嘉善应该在这方面进行科学探索、做出表率。绿色发展是实现可持续发展的需要，也是高质量发展的重要体现。因此，无论是追“高”还是求“适”，都必须贯彻绿色发展的理念和要求。国家已经明确了在2030年实现碳排放达峰、争取2060年前实现碳中和的目标要求，推进产业绿色发展或绿色产业体系建设应该紧扣这个要求。时间紧迫，嘉善也应率先实践，为面上提供有益经验。

第三，坚持创新驱动，在形成“协而强”的创新体系上下功夫。科技是发展的坚实支撑，产业结构优化升级的前提是产业基础高级化和产业链的现代化，而达此必须推进科技创新。正所谓经济强必须产业强，产业强必须科技强。科技创新需要优质资源要素的集聚，而一个地区很难具备足够的优质资源要素，一个县就更是如此。因此无论是从资源整合看，还是从链条衔接看，都需要实现区域协同、要素协同、机制协同。在科技创新方面，单打独斗、各自为政只会劳命伤财、一无所成。嘉善应运用好长三角一体化建设平台，利用先行试验的权利与机制，积极外引内联、左依右靠，最大限度的整合各种创新资源，建立起高效协同的科技创新体系。

第四，促进共同富裕，在形成“富而悦”的美好家园上下功夫。扎实推进共同富裕，是十九届五中全会做出的重要决定，具有特别的意义。“十四五”规划明确，到2035年在我国基本实现现代化的时候，要做到“人民生活更加美好，人的全面发展、全体人民共同富裕取得更为明显的实质性进展”。这个目标要求体现了富裕和幸福的有机统一，是“富而悦”的综合体现。要认识到，追求公平公正是人的本能，更是社会主义制度的核心要求，而实现共同富裕是一种高水平、高层次的公平公正，达此目的既要有高度发展的生产力水平，又要有完善的体制机制，还要有高水准的社会文明。嘉善作为示范点，应该在扎实推进富裕上做出表率。国家批准浙江打造共同富裕示范区，嘉善应成为示范中的示范。嘉善应继续采取有效手段，推动经济取得更大的发展。与此同时要进一步推进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不断增进民生福祉，真正实现幼有善育、学有优教、劳有厚得、病有良医、老有颐养、住有宜居、弱有众扶；加强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的现代化建设，健全民主法治、保障公平公正；推动建立高质量供给体系，持续优化人居环境，不断实现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积极打造智慧城市、智慧乡村，智慧政府，提升人民工作生活的便利化、舒适性和安全度。通过努力使嘉善成为一个富裕与快乐同在、魅力和活力并存的福地。

这就是我结合会议主题简要阐述的一些见解和认识，请大家批评指正。谢谢！

作者简介：范恒山，中国区域经济学会顾问，中国区域科学协会名誉会长，国家发改委原副秘书长，中国区域经济50人论坛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