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振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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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大文豪苏东坡一生颠沛流离、宦海沉浮、命运多舛，生活历尽磨难，然而他乐观豁达、笑对人生、笔耕不辍，给后世留下了宝贵的文化遗产。

他一生嗜鱼、赞鱼，与鱼结下了不解之缘，其“鱼”情雅趣，更是让后人津津乐道。

东坡“鱼”情，首当武昌鱼。武昌鱼俗称“鳊鱼”，古称“缩项鳊”，又称“缩项仙人”。苏东坡的《鳊鱼》诗云：“晓日照江水，游鱼似玉瓶。谁言解缩项，贪饵每遭烹。杜老当年意，临流忆孟生。吾今又悲子，辍筋涕纵横。”诗中开头两句写景赏物——旭日东升照江水，游鱼嬉戏似玉瓶，让人不禁对武昌鱼兴趣盎然。元丰三年（公元1080年），苏东坡因遭诬告后受贬，谪居黄州任团练副使，5年的谪居生活，使他领略了武昌鱼产地的风情与食俗。

当时的黄州太守徐大受诚意相待苏东坡，武昌（今鄂州）太守朱寿昌常送酒菜给他。闲情逸趣时，他常穿草鞋出门，雇一只小舟或去对岸武昌看望川籍好友王齐愈，遇到暴风雨时便停留几天；或到樊口潘丙的酒店，他认为这里的鱼和酒都不错；或泛舟于江面，陪渔夫度过一天。在这些日常交际活动的膳食中，武昌鱼是一道必不可少的下酒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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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东坡在享用“缩项仙人”给他带来的腴美口福、友人相聚的情趣欢快之后，联想到自己的不幸遭遇，伤感油然面生。《鳊鱼》后四句，作者借用唐代杜甫《解闷》一诗中诗人孟浩然长期隐居不仕、垂钓缩项鳊的典故，心中诉说着我今重复你命运的悲剧，故而伤感起来。

“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这首诗名为《惠崇〈春江晚景〉》，是苏东坡为北宋初期九大名僧之一惠崇和尚的一幅名画所题。河豚是一种由东海逆江而上的洄游鱼类，其肉味鲜美堪称之首，但肝脏、生殖腺和血液却有剧毒，自古以来就有“舍命吃河豚”的说法。

短短二十八个字的诗文，足见苏东坡对河豚颇有研究。在这里，时令季节与河豚的生殖洄游及捞捕季规律，苏东坡进行了生动而完整的阐述。不仅如此，苏东坡还对河豚的吃法颇有研究，在《物类相感志》中，他记述了河豚的食法：“凡煮河豚，同荆芥同煮五七沸，换水则无毒。”正因如此，他经常品尝河豚美味。

东坡先生的《戏作　鮰鱼一绝》为七言绝句诗。鮰鱼，学名长吻　鮠，与河豚、鲥鱼、刀鱼名列“长江四鲜”之一，其肉质细嫩、味美可口，是淡水鱼类中的上品。苏东坡品尝了这一珍品后写道：“粉红石首仍无骨，雪白河豚不药人。寄语天公与河伯，何妨乞与水精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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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长江上的鱼鲜之外，东坡先生对海产珍品也留有佳作。《腹鱼行》是一首描写海产珍品的诗，腹鱼即石决明，俗称鲍鱼，是一种海产贝类珍品，栖息于海岸潮流畅通、海藻丛生的岩礁间，肉味美尤以夏季出产的更美。全诗七言三十六句，“君不闻蓬莱阁下驼棋岛，八月边风备胡獠。舶船跋浪鼋鼍震，长镵　铲处崖谷倒”，道出了鲍鱼捕捞手段的复杂与困难，以及采捕季节的限制等。

苏东坡的鱼水之情是缠绵的，其作品《永遇乐》：“明月如霜，好风如水，清景无限，曲港跳鱼，圆荷泻露，寂寞无人见。”在皎洁的月光下，河塘里的“鱼”情、荷趣和闲静之景跃然纸上。苏东坡的“鱼”情、渔趣，还体现在他对养鱼业的观察、捞捕和养殖等方面。

宋神宗元丰五年（公元1082），苏东坡在黄州作有名篇《鱼蛮子》：“江淮水为田，舟楫为室居。鱼虾以为粮，不耕自有余……擘水取鲂鲤，易如拾诸途。破釜不著盐，雪鳞芼　青蔬……”诗中所描述的就是黄州一带的风俗，苏东坡亲自参与捕鱼作业，还熟悉多种渔具。

苏东坡对鱼的感情是复杂的，他钓鱼、捕鱼、养鱼、食鱼，有时却又遵从佛规，特意把买来或捉到的鱼放掉，称为放生。

这方面，他先后作有《戏作放鱼一首》《复次放鱼前韵答赵承议陈教授》等诗篇。苏东坡爱好垂钓，也爱好烹饪鱼，在黄州时，他曾写有《煮鱼法》一文，介绍其在黄州，好自煮鱼，其法以鲜鲫鱼或鲤鱼治斫，冷水下……临熟，入橘皮片，乃食之。具体做法是：净鱼，用刀在鱼肋两边各轻划五刀后，入沸水锅、文火煮，煮时加姜、葱、橘皮等，起锅时入盐。鱼汤浓白、鱼肉鲜嫩，人称“东坡五柳鱼”，又称东坡鱼，在四川眉山一带被称为“水煮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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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东坡的集子中，也出现过很多食鱼的场景，最著名的要算《后赤壁赋》的那条“鱼”——已而叹曰：“有客无酒，有酒无肴，月白风清，如此良夜何！”客曰：“今者薄暮，举网得鱼，巨口细鳞，状如松江之鲈。顾安所得酒乎？”归而谋诸妇，妇曰：“我有斗酒，藏之久矣，以待子不时之需。”于是，携酒与鱼，复游于赤壁之下。如果没有那条“鱼”，就不会有赤壁夜游，没有赤壁夜游也就不会有《后赤壁赋》。

苏东坡还是我国有关鱼病防治历史记载的一位先贤。明代弘治年间，《黄州府志》等古籍载有，因当地渔产丰富，苏东坡贬居黄州时，曾经修建池塘进行养鱼，向渔民学习养鱼经验，并在《物类相感志》书中，提出防治鱼虱寄生虫的方法。书云“鱼瘦而生白点者名虱，用枫树皮投入水中则愈”的记载。经已故著名鱼病学家、中国科学院水生生物研究所二级教授倪达书生前的考证，这是国内、国际上最早发现鱼类小瓜虫病的历史文献，实乃弥足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