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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得更加让人迷恋

2022年01月13日 10阅读 来源:湖北日报

刘醒龙

阎志说自己要写小说,是1990年夏天在大别山主峰天堂寨上告诉我的。阎志说自己要写一部《武汉之恋》是2018年夏天在卓尔书店告诉我的。从要写中短篇小说的文学青年,到要写一部大部头《武汉之恋》的中年企业家,这中间有二十几年,阎志干什么去了,不用我说大家都知道。上个星期,阎志邀我一起去大别山主峰天堂寨,三十年后重游旧地,感慨颇多。有朋友在一旁笑称,阎志与我只相差一个茅盾文学奖。我也笑着回应,我与阎志只相差一座银行。换而言之,茅盾文学奖是否就相当于文学界的银行?银行是否就相当于商界的茅盾文学奖?阎志显然不是这么认为的,否则他就不会丢下红红火火的商业王国,重操旧业,重新痴迷起小说创作。我当然也不会这么认为,遍观武汉三镇,大大小小的银行虽然还算不上很多,只有几十家,比较起来,在武汉三镇落地生根的茅盾文学奖作品,更加珍稀,迄今为止也才三部。这些都是笑话,当不得真。如果这笑话是在陈述一种价值观,那就当别论了。其实,许多年来,阎志一直与我说,此生一定还要回到文学道路上来。我总是不客气地泼上一大桶曾经沧海难为水那样的冷水,多少文学青年下海淘金,曾几何时,哪见得有全身而返的?想不到阎志真的这么做了,我为阎志高兴,也为阎志开心,不管别人怎么说,我都觉得为人一世,文学是最好的陪伴,文学创作是最好的命运。

比如我,1995年秋天,曾在武汉西郊的职工疗养院小住两个星期,一口气写了两部中篇小说:一部叫《分享艰难》,发表当初就引起巨大争议——争论的焦点在于,为谁分享艰难?为什么要分享艰难?二十多年后,武汉暴发新冠肺炎疫情,几千名平凡的建设者只用十天时间,就在职工疗养院旁边建起举世瞩目的火神山医院。如果延续当年那些“反方”论点,火神山医院建设者们的拼命,四万多名援鄂援汉医护人员的逆行,一千一百万武汉人没日没夜地死守,也会成为新的巨大争议。好在从“分享艰难”到“大善大爱”这条精神主轴一直都在,2020年的中国大地上,人人都在义无反顾地分享这从未有过的艰难!那一次,我写的另一部中篇小说叫《挑担茶叶上北京》,小说写成之后,交给《青年文学》刊发,后来获得首届鲁迅文学奖。阎志将《武汉之恋》交给《青年文学》首发,在我看来又是需要特别祝贺的。阎志过去叫我老师,现在称为大哥,多年交往下来,只此一样对《青年文学》的信任,就心照不宣,说明一切。

那天从天堂寨下来,阎志用我们三十年前的旧照片和三十年后的新照片发了一条朋友圈,并配了大段文字。我忍不住在后面留言:陆游说,三十年前已念归。白居易说,三十年来坐对山。岳飞说,三十功名尘与土。但我更迷信明朝人刘炳所言,英雄过了前三十,晚景桑榆愧白头。阎志的《武汉之恋》写出了一些人非比寻常。很多时候,人生很可能做不到朗月,做不成骄阳,那也不要因情志不遂,乱发肝火,乱用蛮力,太粗鲁了就不是文学,文学就是要留恋多一点,爱恋多一点。

再过几天,我要去杭州参加一个迎接新年的活动,那个活动也要我作一个发言,我将发言内容先报过去,结果对方不好意思地提醒,要我千万别提11月22日晚,2020赛季中超保级大战的最后生死战中,武汉卓尔以一记点球一比0战胜杭州绿城那事,担心惹动当地球迷的情绪。我的本意是想谢谢杭州球迷,如此理解与宽容,懂得此时此刻的武汉比杭州更需要一场面对生死时的胜利。那场保级大战赢下来后,武汉媒体的体育新闻用了一个非比寻常的标题:我们活下来了!作为卓尔队的老板,阎志再用一部《武汉之恋》来向世界证明,武汉不只是活下来了,还会活得比从前更加让人迷恋。

(本文系作者在《武汉之恋》新书发布会上的致词,2020年12月29日于武汉大学图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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