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日报全媒记者

方琳4月1日晚，应武汉大学历史学院之邀，武汉音乐学院副院长、中国音乐考古研究中心主任李幼平教授做了一场《曾侯乙：音乐与考古的交响》讲座，这也是武汉大学珞珈考古系列讲座之一。讲座中，李幼平细数曾侯乙墓考古发掘的“音乐元素”，以及国内外音乐界、考古界历时40多年对中国编钟的“钟爱”与研究。音乐与考古结合带来了怎样的新“钟声”？湖北日报全媒记者就相关话题专访了李幼平。曾侯乙编钟传递中国声音曾侯乙，随州擂鼓墩1号墓墓主人，曾侯乙钟磬金石礼乐之器的拥有者。1978年，他的墓葬被偶然发现，一大批音乐文化遗存现世，包括乐器、文字、图像以及礼乐器组合等遗物遗迹，其诸侯身份对应三面悬挂钟磬金石乐器的礼制，一钟双音的确证，乐律文献的发现，使音乐学与考古学交叉融合，一个新的学术领域“音乐考古学”顺势而成。李幼平教授在武大学过考古，又是音乐学专业出身，参加过曾侯乙编钟出土10周年、30周年、40周年国际学术研讨会，主编了相关纪念文集，一路走来，对于编钟音乐考古心得颇深。他认为，曾侯乙编钟的应用正在经历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已经成为当今社会大国重器的标志和中国声音的范例。2019年10月27日，钟声悠扬、鼓声阵阵，第七届世界军运会在武汉圆满落下帷幕。2018年4月27日，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与印度总理莫迪在湖北省博物馆同赏千年曾侯古钟，共叙中印古老文明。2017年7月6日，作为G20峰会“感知中国”系列活动，湖北省歌剧舞剧院随访德国，在古典音乐之乡奏响金钟玉磬，展演《编钟乐舞》。2016年1月21日，“中埃建交60年庆祝活动暨2016中埃文化年开幕式”现场，《两个伟大文明对话》主题演出在编钟礼乐《金石和鸣》中拉开序幕。还有，2008年北京奥运会开幕式及颁奖音乐，千禧年奏响的跨世纪“中华和钟”，1997香港回归庆典仪式演奏的编钟交响乐《天·地·人》……曾侯乙编钟所承载的文化传统，无疑使它成为传播中国声音的“重要使者”。2011年以来，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对随州叶家山西周曾国墓地进行了一系列发掘，发现了年代比曾侯乙编钟早500余年的成套编钟（4件甬钟、1件镈）。迄今为止，随州、枣阳、京山一带发现的曾国国君或贵族墓葬已达20余座，出土有钟、磬、鼓、瑟、琴、笙、排箫、篪等多种乐器数百件。其中，编钟所属年代，几乎贯穿整个曾国历史数百年。从1978年8月1日出土、初步清理，到搬上舞台、再发新声，围绕曾侯乙编钟开展的艺术创作、舞台表演活动，持续了40多年。李幼平认为，曾侯乙编钟正在经历从“钟鸣寰宇”到“寰宇鸣钟”、主客体互换的历史变迁与角色转变：在我国义务教育课程中，编钟素材频频出现；在各种文化类影视网络节目中，编钟成为焦点；在全国多家音乐类博物馆，曾侯乙编钟复仿制品都是镇馆藏品；在学术界，编钟更一直是研究的热点和关注的重点。让“钟声”走入寻常百姓家2012年，音乐考古专家王子初发文指出，1978年考古出土、现在陈列在我们面前的曾侯乙编钟，与使用于曾侯乙生活时代宫廷文化中的编钟原貌，以及当时编钟设计者的原有构思存在一定距离。因此，复原曾国生活中的曾侯乙编钟设计、研制一套尽可能体现当时设计者构思的编钟，将更能接近2400年前社会音乐生活，“超越出土的编钟原件”。王子初提出，“全面采用出土曾侯乙编钟的造型、结构及纹饰设计”，“全面采用出土编钟铭文所载音律体系”，“参酌出土编钟的冶铸工艺和合金配方”，“应用出土编钟的锉磨调音工艺”，随后在武汉精密铸造有限公司的帮助下，完成了中国音乐学院“中国乐器博物馆”筹备时期的曾侯乙编钟复原件研制工作。曾侯乙编钟出土以来，通过对它的复制仿制、复原设计，以及相关音乐创作、歌舞表演，编钟逐渐走近大众，成为当代人听得见的古代声音，外国人听得懂的中国声音。除了复原曾侯乙编钟，还有一种编钟逐渐被音乐人发掘。这就是宋代大晟钟。大晟钟是宋徽宗为推行大晟新乐而铸制的青铜编钟。相较于先秦墓葬出土的编钟（包括曾侯乙编钟），大晟钟具有丰富的文献史料，广泛运用于当时的现实社会生活（非随葬品）。也就是说，宋代宫廷的日常生活中经常会运用大晟钟演奏。身为礼乐之器的编钟，其乐声在宋代宫廷回荡。由于宋乐留存了许多乐谱，通过复原大晟钟，可以“重现”宋时音乐，这对于历史音乐的研究和发展有着重要的促进作用。为此，武汉音乐学院李幼平、孙晓辉教授等人历时四年完成科研项目“怀古宋乐”，黄汛舫教授创编的“宋代怀古音乐”先后在国内外奏响，项目组设计铸制三套大晟新钟先后落户武汉音乐学院湖北音乐博物馆、开封博物馆和美国密歇根大学。2019年9月28日，大晟新钟在美国芝加哥交响音乐厅成功演奏之后，活动主办方、美国瓦尔帕莱索大学宣布：以落户美国的大晟新钟为依据，开展国际编钟音乐作品征集、比赛活动，通过编钟音乐作品及其表演，推动中华礼乐文化的国际传播和编钟音乐的当代艺术实践。李幼平介绍，“虽然因为新冠疫情的发生，征集等活动推迟，但目前来看，今年应该可以完成。”科技为编钟演奏“插上翅膀”曾侯乙编钟能不能更广泛地走进当代社会音乐生活？除了以展品和旅游产品的形式，以少量而特殊创作的音乐作品、表演方式参与当代社会精神文化活动之外，李幼平等人还在思索更多的路径渠道。2017年2月，新编钟项目科技成果评价会在北京举行。这是由山东烟台豪特乐器有限责任公司开发，武汉音乐学院、湖北省博物馆参与研制的新编钟，它与传统复制编钟最大的不同是——安装了计算机智能演奏控制系统。李幼平解释说，“这种系统运用人工智能技术，将编钟钟体大小厚薄与表演时相应的演奏力度和敲击速度等要素，予以音高、节奏、力度、速度等诸方面的选样、编程，采用一钟一槌、通过智能控制，可以使传统数人合作、手持钟槌、带有一定偶然性的现场编钟演奏，变为一个人使用通用键盘弹奏、机械手严格按照表演信息、准确敲击编钟发音部位进行演奏。”据了解，“新编钟科技成果推广与转化”作为国家文化创新工程项目已通过文化旅游部组织的合格验收。目前，这种新编钟已经“装车”使用于多个场合。“相当于，我只要有一辆车，就可拖着这套设备进行编钟演奏，很适合文艺轻骑兵、流动小分队这样的演出。这就使得编钟表演更接地气。”让古老编钟焕发新的生机，让编钟与科技结合奏响全球。和许多中国音乐人、考古人的追求一样，李幼平盼望编钟走得更远，应用于更多的音乐场景，“我还有一个小小的愿望，希望将来中国的每一个音乐厅都能有一套编钟，就像西方的音乐厅里都有一架钢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