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文热心
去年初冬时节,记者在暖阳中走进炎陵红军标语博物馆。
“向导”是炎陵县委原副书记周新发。他在一本介绍“红标”的资料上用诗一般的语言写道:“走进那段刀光剑影的历史,聆听‘浴血罗霄’的故事,破解‘边界红旗始终不倒’的奥秘,诠释‘星火燎原’的真谛。”
确实,这些“红标”就像一种密码,解读它们,会让我们知道许多许多,但其中最重要的是什么?
1、星星之火最初时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毛泽东在井冈山借用的中国古代名言。
1927年9月9日毛泽东发动和领导的秋收起义,被史家称为“农村包围城市,武装夺取政权”的起点。那么,起点上点燃的星星之火是如何传递的?
起义失败后,毛泽东率领部队从浏阳文家市出发,沿罗霄山脉向南转移,经江西萍乡、莲花、永新、宁冈,10月到达湖南炎陵(原酃县)的水口。然后从那里上了井冈山,创立了第一个革命根据地,而炎陵是根据地对敌斗争的最前沿。
革命火星是那么微弱,随时都可能被黑暗吞噬,甚至一个偶然因素。国民党大部队、地方军阀部队、土豪劣绅武装,还有绿林好汉们,都想灭掉这支“另类”武装,就是百姓也不理解他们!请听当年井冈山老战士的叙述:
“红军创建之初,不仅群众毫不懂红军是什么东西,甚至把红军当作土匪打,就是在革命队伍内部,对‘朱毛红军这个怪物’,也了解甚少。”
老红军陈士榘将军解放后回忆说:“当时,虽然我们已经改为工农红军,打的是五角星加镰刀斧头的红旗,但部队的服装与旧军队没有什么明显区别。旧军队给老百姓的最深刻的印象,是抓夫、派差,给他们挑东西,拿东西不给钱,动不动就打人骂人。老百姓见到‘丘八’就要跑反,到山上去。说明群众对军队是非常痛恨和害怕的……”
一个现实摆在毛泽东等红军领导人面前:“如果不让老百姓了解我们军队的特点,我们便无法接受群众、发动群众,没有群众我们就无法生存。”
如何找到更多的“护火人”,如何聚集更多的“添柴人”?
2、棋高一着是朱毛
搞宣传!其中重要一招是写标语。
井冈山老战士贺学敏回忆说:1927年9月29日,毛泽东率领秋收起义部队来到永新三湾村时,他们开始怀疑是国民党冒充的。于是他们就派人去侦察,揭下部队贴的标语……“我们对揭来的标语一看,都是宣传我们党的主张,如‘打土豪,分田地’……落款是工农红军,后来进一步打听这是毛委员的队伍,我们便派人和他们联系。”凭着标语,这支部队找到了同志。
曾当过解放军总后勤部副部长的张令彬回忆说:毛泽东说过,“一支笔抵得上一千条毛瑟枪。我们广大红军战士都学会写标语,我们的挑夫也会写。大家都用竹竿和笋壳子当笔,行军一休息,大家都写。”
担任过宣传中队长的谭冠三回忆说:“每到一地,(毛委员)总要检查宣传队的工作情况如何,对于宣传队做得不好的地方,就指出来。他检查我们的工作,实际上就是给我们上课。他曾经批评过我们写怪字,把‘工’字写成中间扭上一扭,把‘人’字写成加上两点。他讲,你们写的字是给谁看的,工人农民识得多少字?你们写的这些字,工人农民是看不懂的。”
老红军陈茂回忆说:大陇会师时,朱德要求战士学会“三打”,即用枪打、用笔打、用口打。“用笔打就是用笔到处写标语,写我们的主张,要到处写,就是连上厕所也要写。”
甚至行事武将风格的彭德怀,也有着“巧用染料水”写标语的佳话。
标语功不可没,毛泽东自己说过:“红军每到一地,群众冷冷清清,经过宣传之后,才慢慢地热起来。”
3、红军标语写得欢
炎陵“红标”馆的一个统计表明,解放初期,炎陵县城乡遗存红军标语在一万条以上;标语的落款有101个单位。这表明,星星之火已开始燎原。根据地人多了,枪多了——朱德率部来了,彭德怀率部来了,广西的红七军也来了;地广了,业旺了,红军标语写得更欢了。
写标语成为一种制度,红军各级都有宣传队,有了书写标语的宣传兵。
标语不仅写在纸上,也写在墙上,还写在木板上;不仅有固定的,还有流动的——把写有标语的木板标语放进各处的河流里,让它们随“流水到吉安以及他处去”;不仅有陆地上的,还有空中的,“把宣传品系在灯上听他飞去”;不仅有文字的,也有漫画的,还有歌谣、快板式的……
为写好标语,毛泽东甚至向上级求援要人。1928年11月,他在报告中提出:“惟缺绘图的技术人才,请中央和省委送几个来。”
4、革命也有“幼年期”
在“红标”馆,“只烧土豪劣绅的房屋和衙门警署、税收厘卡”、“绝不烧工友和农友的房屋”两副标语让记者疑惑。周新发解释道:这里有个原因。1928年3月,湘南特委代表周鲁来到井冈山根据地,指责湘赣边界秋收起义前委的行动太右,烧杀太少,并撤销以毛泽东为书记的前委。4月中旬,毛泽东从湘南回师,在酃县中村接见酃县县委书记刘寅生时指出,我们要革命,但不能乱杀人,乱烧房子,对土豪劣绅也要区别对待。湘南特委搞“焦土战略”,结果导致了湘南起义的失败。
因为脱离了群众!
毛泽东及时纠“左”,红四军军部特务连也就写出了这些标语。
周新发告诉记者,他们在收集红色标语时,从一些老人口中得知,当时烧房子成风,有时烧得连红军扎营的房子也没有。这自然很难得到百姓的理解、支持。毛泽东的伟大之处,就是发现错误,纠正错误,驾驭革命的航船驶在正确航道上。这些标语就是明证。
5、张、周都是“标语人”
周新发告诉记者,上个世纪两个炎陵籍的湖南省委书记——张平化、周里,都曾做过“标语人”。
他指着馆墙上陈列的那副“工农专政”标语说,这揭自十都小江村小江边组李家大屋外墙上,这是张平化1932年任湘赣军区第二分区政委扎驻在那里的遗迹。是否为张平化的亲笔,还有待考证。
张平化,上个世纪50年代到70年代,多次在湖南担任省委书记。当时,他在大屋的大厅堂里开办了军民文化补习班,教老百姓识字学文化,还教他们学画五角星的斧头镰刀。他给每个学生都订了作业簿,凡是写得好的、画得像的作业就贴在外面公布栏,让大家跟着学。按照常理,标语也得需他这个文化人来刷。
另一个事实是,正是标语救了张平化一命。记得上个世纪时任副总理的王震来湖南时,与张平化谈起了那个年代的趣事。1932年初夏,县游击大队党代表张平化被诬为AB团分子,命悬一丝,幸被前去执行的王震查明真相,才躲过一劫。原来,王震向任弼时汇报的大致内容是,张平化是个刷标语的,不像AB团分子。
在炎陵的大院农场,至今留有周里写的标语。1934年10月,红军长征后,周里率游击队在那里坚守。当时,大院一带碉堡林立,哪有革命者活动空间?第二年春耕时,周里计上心来。一个夜晚,他也打起火把、背上鱼篓,下田“抓火鱼”。满垅松火,敌军没当回事。周里和另一位同志在敌人眼皮底下刷起了标语。第二天,敌人发现后,抓了几个当地农民审问,可他们不识字。无奈之际,敌人只好把屋子一烧了事,可墙上的标语是烧不掉的。
6、陈家祠堂标语战
在当年炎陵,不仅武装争夺激烈,军心争取同样激烈。当然,蒋介石不会也没有那个胆量,像毛泽东那样亲自在炎陵中村主持一次“插牌分田”。但是,蒋军官兵也可以做点“表面宣传”。
周新发指着馆墙上陈列的两条“特殊”标语告诉记者,那是揭自县城南桥的陈家祠堂,当时那里是一个红、白“标语战”的阵地。
原来,红军攻取县城后,用土红在墙上写了“优待白匪投诚的白匪士兵”的标语。红军撤出县城后,白军见红军写的标语很有煽动性,便将标语中的两个“白”字用石灰水改成“赤”字,标语变成了“优待赤匪投诚的赤匪士兵”,还在旁边加写一条“只杀赤匪匪首,不杀赤匪匪兵”的标语。红军第二次打进县城后,见白军的做法很省事,又用土红将标语中的“赤”字改成“白”字……“赤”字、“白”字,红军改过去,白军改过来,变了好几回。
不管怎么改,一个事实是,白军中成排、成连,甚至整营的人拖枪加入到红军中,“灭火者”成了“添火人”。
星火最终燎原。
走出“红军标语博物馆”,周新发关于“真谛”的设问有了明确答案:百姓是胜利之本,就看你如何动员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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