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此刻学会了仰望的我，头顶上的月亮和星辰，是如此的生动与真实。我愈来愈明白，只有抖落覆盖在身心上的灰尘，我才会有更多的勇气和信心开始深情地仰望……

昨日胡写了一篇《春江花月夜》，感到一颗疲惫的心灵一下子轻松了许多。就好像我猛地从尘世的尘土里，抬起一张迷茫的脸庞来。当我渴望的目光触及了头顶上浩瀚的夜空时，月亮是那般的圆润，满天的星辰是那样的璀璨。于是，我开始扪心自问：是从什么时候起，忙忙碌碌或庸庸碌碌的我，遗忘了对辽阔无边星空的仰望呢？哦，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当我开始这样凝重地追问时，我一颗被红尘包裹的心，仿佛刹那间就惊栗和苏醒了。

虽然我远不及古唐月光下徘徊的张若虚那样幸运，我不大可能在一个春风荡漾的夜晚，遭遇那么奇妙而盛大的风景，让一颗沉重的心灵像一只大鸟似的自由飞翔起来。或许我永远无法抵达这样的人间仙境，但我还是有能力在庞杂和沉重生活的间隙里，让自己那颗不甘沉沦的头颅扬起来。就像儿时或少年一样，用一双充满纯真而敬畏的眼睛仰望星空，让自己一颗蒙尘或困惑的心灵纯洁如洗，让自己身体和心灵上依附的尘埃，在瞬间被月亮和星子的光芒彻底击落。这应该是我可以做到的，只是勿忘了对浩大而神秘星空的一次次虔诚的仰视。

仰望星空的那一刻，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乡村的童年和少年。许多风一样流逝的夏天美好的夜晚，我们就坐在乡村绿荫如盖的小小的四合院里，我和年少的妹妹一块伸长了脖子，聆听母亲深情讲述天上人间奇妙无比的故事，吴刚和嫦娥、牛郎和织女，就在这样夏日的夜晚走进了我美妙的想象。年轻的母亲一边讲述这些老掉牙的故事，一边用无比敬畏的目光仰望着那辽阔的苍穹。

少年的我留意到，母亲那张素净的脸庞，几乎写满了虔诚。年轻母亲充满探寻的守望，应该说对我的影响相当深远。我记得一个星光朗照的夏夜，安静地闲坐在院落里的我们，惊奇地发现一颗流星从墨蓝色的夜幕上疾速滑过……

但是不知不觉间，我还是疏远了对头顶上灿烂星空的仰望。就像奔走在大地上许多凡庸的人一样，我逐渐封闭了好奇探寻的心灵，像一只作茧自缚的桑蚕，我更像一只卧在井底的青蛙。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属于我的天空愈来愈小了，能够照亮我心宇的月亮和星星已经四处流散。当我终于有一天蓦然惊觉，当我终于从尘世里抬起那张灰灰的脸庞时，我这才后悔不迭。我因为遗忘了对星空的仰望，而失去了许许多多宝贵的东西。

当我终于明白，对自然的亲近和敬畏是人类必修的功课时，我已经不再年轻，我已经两鬓斑白，我已经伤痕累累……也正是在千斤压顶的那一刻，我忽然想起了多年前的仰望，想起了头顶上那轮如盘的明月和棋子般的星群！我就又想起了许多年前夏天美好的夜晚母亲讲的那些话了，那些话并没有随风而逝。就像此刻学会了仰望的我，头顶上的月亮和星辰，是如此的生动与真实。我愈来愈明白，只有抖落覆盖在身心上的灰尘，我才会有更多的勇气和信心开始深情地仰望。在宇宙的博大、深邃和辽阔里，抵达人类那种天人合一的无比豁达和超脱的理想境界。

当你从尘世中一次次抬起写满迷茫与困惑的脸来，你就会清醒觉悟，你就会如释重负。你会知道每一个人都很卑微，都很渺小，你会知道每一个人都可以高贵或强大。我们的肉身和心灵就包裹在这漫无边际的星空里，我们那匹信仰或想象的野马，就这样自由驰骋在遥远星河的荒原上……就像今夜我发现的头顶上那片神秘的星空，无数徐徐绽放的花朵，再也无法遮蔽我痴痴守望的双眼。

□文/西风

2019-0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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