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太阳从东方的云层里升发,散发万丈光芒,熟视世间万事万物。奔腾的流水,像是在赶赴一场盛会,前赴后继,只因为时间无休无止,只因为天在看。想到这里,我常常拘谨于自己的言行。正如我小的时候,那个男人用凶悍的眼神看着我,他监视着我的行踪,仿佛我是他眼下逃不脱的战俘。我乖乖地服从于他,沿着他为我设计好的上小学、初中乃至中专的路线成长。那时,考试是检验学习结果的唯一手段,虽然我一再证明学习成绩有所进步,但通过他的眼神,我丝毫没有读出令他欣慰的感觉,直到我走上社会,工作于异乡时,才察觉到了他眼神中的“异样”。这个人就是我的父亲。
我总觉得他的眼睛里有一种犀利的光芒,我不敢与他正视,总是低着头,应许着他的吩咐。在他的管理思维中,我做每件事都必须事先要得到他的允许,否则是禁止。
阳春三月,白天的日子格外长起来,我们野着性子,沐浴着春光上学或放牛。每每傍晚归来,总是饥肠辘辘,总想得到一点解饿的食品。三爹是让我内心最暖的人,他常常用慈祥的目光示意着我,叫我跟着他走进他居住的小茅屋,然后塞给我一块甜饼或几粒糖豆。
凡事有因必有果,种下的因必须要有一种了却。我吃了三爹的东西,事先父亲并不知道。一次,就在我从三爹家出来,拿着一块甜饼津津有味地吃着的时候,被父亲撞个正着,他用极严厉的目光瞪着我,责备我不应该拿三爹的东西,他是一个孤寡老人,东西来之不易。父亲的眼神是那样地让我不安,让我身心颤抖,以致在那晚的梦中,我梦到被他抽打的情景。从那以后,即使别人的东西再多,再是己所欲,我也不敢有任何想法。因为父亲的训诫悬在头顶。
再坚强的秉性,也会有脆弱的时候。感悟到这一点,是在1995年——我考上中专填志愿的时候。我曾这样写道:
因为家庭的贫困,1995年,原本考上重点高中的我,却填了一所不为人知晓的农校。填志愿的那天,天气非常燥热,正当我要下笔填高中的时候,父亲来了,他是从泥田里赶来的,赤足上还粘着泥土。“儿啊,我跟你娘商量过,就填中专吧,早点出来工作也是挺好的。”回过头,他对了解我家庭的班主任使眼神,班主任明白父亲的意思,走上前对我说:“就填这个农校吧,它没有什么竞争力。”顿然,犹如一声霹雳向我击来,我抬头痴痴地望着父亲,良久无语。父亲见我强忍着泪水,他的眼睛也红了……
从那以后,我不再认为他的眼神自始至终都是那么无情,那么坚不可摧,它变得柔软起来,有时甚至含有忧郁、哀怨、慈祥等成分。记得我在城里买房子的时候,回家想借点钱,凑在一起作为首付款。明白我回来的目的后,坐在桌前的父亲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忧郁的眼神掠过堂屋的每个角落。为了儿子的大事,他看看家里还有哪些值钱的东西,他想把它们变卖掉,遗憾的是,那些破烂的农具,没有哪样是值钱的主。他开始哀怨、自责,觉得自己无能。在昏暗的油灯下,我注视着他的面容,他反而皱着眉头,不愿看我一眼。
随着岁月的推移,渐渐地,父亲的眼神已经不再那么凶狠了,他凡事随着我们,觉得自己人生的路途尽管长亭连着短亭,但儿女大了,自己的归程已不再那么遥远。尤其是听到我女儿出生时,他眉开眼笑,喜悦的内心打开了往日紧锁的眉头。可是好景不长,就在女儿出生的第二年,他就离我们而去。就像一朵乌云遮住了太阳,让我看不到自己的影子。人间再也没有父亲的眼神,再也没有父爱伴我走完后半生。这样想着,我又一次走进它的沧桑,走进了自己的忧伤……
□文/石泽丰
2019-0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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