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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是“陋”小区

2022年02月08日 10阅读 来源:亳州晚报

◎子聿

一部电梯不运转了,让这栋两梯八户二十几层本来就不“富裕”的楼房雪上加霜。于是我最近常在拥挤的电梯间里听到抱怨,从不够用的电梯到不好使的门禁,再到不勤快的保洁,叹息声此起彼伏,后来干脆有人用“破”来定义我们的小区了。虽然此刻我的腰被身后阿姨的菜篮子顶着,裙摆边就是沾满泥土的自行车轱辘,一动也动不了,但我仍然觉得我们小区还不错。

走出楼栋,我看见几个在绿树的浓荫里下棋的老人,这就很好。他们须发花白却神采奕奕,下棋者运筹帷幄,观棋者笑而不语。输赢从来不是一盘棋的结局,几声大笑才是,眉目间尽是道骨仙风。棋确实是人间与仙境沟通的桥梁。西晋时期的王质,砍柴归来偶进一山洞,洞中有两个儿童下棋,王质素爱下棋便在一旁观看。等一局棋罢,儿童离去,王质手中的斧柄已经腐烂,回到村中才知道已经过去一百年了。原来,那两个儿童便是神仙。这当然是一个神话。然而神话里的仙童为什么是下棋,而不是扔口袋、捉迷藏、斗蛐蛐呢?人生不过一盘棋,天地不过一盘棋,下得了一盘棋,也就释然了人生,容下了天地。能有如此境界,可不就是神仙吗?而且我始终认为棋与老人才更加相得益彰。少年下棋总是把棋当作人生、天地来下,每走一步都像是赌上了自己的未来一样,沉重且功利;而老人则是把人生、天地当作棋来下,胜负、对错、成败,他们早已看透,一颗棋子就是一颗棋子,再无其他含义。这样的棋,才能引人入境。走进一个小区,逢着几个下棋的老人,在人间与仙境之间穿越一次,美哉。

一个“好”的小区,总要有些音乐声飘荡其中。这音乐声实在不必是演出般正式,也更不必如播放碟片般动听。夜幕降临,某扇窗子里的灯光又如约亮起,一个小小的身影坐在钢琴前开始了他今天的练习。那曲子弹得还生疏得很,无任何美妙可言,可从窗子传出来,就萌化了路人的心。花坛边或者石凳上,日影斑驳,一个古稀老人又操起他那把旧二胡自娱自乐地拉起来。看他眼目虚闭的样子,曲谱早已烂熟于心,可曲调仍然歪歪扭扭。也不知怎的,路过时就是忍不住跟着他的旋律摇头晃脑。深夜的地下车库安静得怕人,一个身心疲惫但西装依然笔挺的中年男人是最后的归客。他看准了四下无人,吼了一嗓子他年轻时最流行的摇滚歌曲,疲乏散尽。歌声在车库里回荡,敲开了另一扇疲惫的车窗,也敲开了另一扇紧闭的心扉。这些音乐声都算不得动听,但足以撑起一个小区的气质,一种让人放松的气质。

如果我对一个物业有要求,那么我唯一希望他们勤快点做的事就是修剪树丛与草坪。如果某一天我发现了有一款香水的名字叫“除草机”,那我必定第一时间购买。青草和树叶都是有耐力的低调野心家。我从没见过一种花可以从春开到秋,但是青草和树叶就能轻而易举地做到。这有点像龟兔赛跑的故事。他们从地皮解冻的那一刻就开始积蓄力量,一种颜色很淡但味道很浓的汁液慢慢充满他们的身体,他们又小心地用自己不起眼的皮肤将这种汁液包裹起来,谁也嗅不到。不像那些花朵,花瓣敞开来,露出花蕊给你闻。但是这些小叶小草啊,除草机的轰鸣声响起的那一刻,他们仿佛是等到了号令一样,那些积攒了许久的芳香物质从他们的身体里喷薄而出,继而占领全部的春季、夏日和秋天。楼下有除草机的轰鸣声响起时,我也仿佛是等到了号令一样,会第一时间冲下去,跟着除草机去闻那漂浮着绿色颗粒的空气。

除此之外,一群扑棱棱飞起的白鸽、两块供人自由栽种的空地、三五处自家院里架上炭炉燃起的炊烟,这些,我们小区都有。至于那部电梯,它早晚会恢复运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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