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鹊在空中低飞的那一个剪影,似乎是瞬间的事,然后便定格成一幅难以忘却的画面。
我坐在副驾驶座上,车子正在省道上前行。窗外,是绿意渐浓的春天,还有春天里一个安静的村庄。
疫情期间,村庄还没有解封。没有行人,也没有三三两两闲聊的村民。道路两旁的白杨树依然像在冬眠中未醒,所以道路上格外空阔。
它进入了我的视野,从道路的右侧飞着,正在努力地穿过道路。只是奇怪的是,这只白翅尖白肚黑羽的喜鹊飞翔姿势有点奇怪。它飞得很慢,几乎是非常吃力,那一瞬间我感觉它像是一个落水的人,正在努力地用身体的上浮来抵制一种下沉。或者说有那么一种重量在把它往下拉,它在努力抗拒并试图自救。
双翅更奇怪,没有展开,或者是因为振动太频繁以至于不能完全伸展,或者根本没有扇动,但我却无法看得更清晰。
诧异的念头攫住我。这只喜鹊的嘴特别长,长到有点怪异。只是一两秒的时间,车子驶近了它,我差点惊叫起来。那超乎寻常的尖嘴其实是一枝黑乎乎的细枝,长度已经超过了它的身体。
一只衔枝的喜鹊,一只似乎收拢着双翅的喜鹊,一只努力并吃力地让身子保持着飞翔状态的喜鹊,车子瞬间超过了它,我也在瞬间发现了答案。
省道两侧,全是高大的白杨。在冬日,空阔的枝头常见筑于高处的巢,这只要飞过马路的喜鹊也是要在白杨树上筑巢吗?它嘴间衔的那根树枝,对于我们人类而言,已经是轻之又轻,但是对一只喜鹊而言,无疑太大也太长,已是身体难以承受之重。
发现树枝,并衔起它,被它的重量拖累,喜鹊时时欲下坠的身体在拼命地挣扎,保持平衡,保持飞翔,再飞一点,再飞一点,越过马路,就能离家再近一点。
那天我离开了它,它却留在了我的心上。关于那只喜鹊和它要在春天筑的巢,成为我空闲时常常回想、思索的问题。错过了那只喜鹊,那些未知的秘密已无法探寻,究竟在哪一棵高树上,它会筑起自己的巢穴,又会是多少次这样的衔枝?
春天里,喜鹊在进行着自己生命中的一个浩大工程。作为鸟类的一员,季节召唤它,春风召唤它,身体内的生命密码在召唤它。它们在旷野里散落于地的细枝间,寻找一些属于喜鹊、适合喜鹊的建筑材料。
喜鹊,自古以来就深受人们的喜爱,是好运与福气的象征。居于皖北平原,我无数次遇见飞翔的喜鹊,看见过它们迅捷的身影,在家乡院外的梧桐树上,在异乡的小路上,在小河边的独行时光里。它们清脆的天然的纯净的声音愉悦着我的耳朵,让我亲近着自然的世界。记得儿时,村里的乡亲们认为喜鹊是报喜鸟,常以喜鹊飞临屋前屋后的枝头,来预卜一日生活的欢欣。记得古书《禽经》也记载着“仰鸣则阴,俯鸣则雨”的喜鹊形象,“喜鹊登梅”“喜鹊登枝”“鹊桥相会”等传说故事,更是在人们的口耳之间传播,也常成为国画的题材。
我喜欢喜鹊,无关乎它“灵能报喜,故谓之喜”,我只是乐于看它们在枝头在风中享受飞翔的自由自在,喜欢它们为了一个家倾尽全力地忙碌着。当我为琐事所扰,或是心情低落时,我常常在它们飞翔起落的身影中感受着大自然的奇妙,感受着这个世界无法言说的美。那个与人类不同的鸟类世界,它们用双翅演绎着我们作为人类所无法达到的神奇。
可是,万物之间常常有着很多的相似性:对于家的守望,生存的智慧,生命的坚韧……这个春天,一只衔枝的喜鹊让我几欲落泪。那摇摇欲坠又努力向上滑行的身影,是这个春天最美的语言。昨夜的梦里,一只衔枝的喜鹊飞到了我的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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