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气质,一条河有一条河的神韵。
蜿蜒东流的惠济河,发源于古都开封西北黄汴河口,向东南流经杞县、睢县、柘城、鹿邑,在安溜集进入亳州地界,于谯城两河口入涡河,全长约140公里。这条河古时称泓水,唐宋时代称汴河,清乾隆六年(公元1741年),重获疏浚,皇帝赐名为惠济河,取“恩惠济加”之义。《史记地名族名词典》介绍:“泓水,濊水右岸汊流,睢县南分出,东南流至鹿邑,东入涡水(今涡河),即今惠济河。春秋时,分属宋、陈二国。”印证了泓水即是惠济河童年时代名字。
这条名不见经传的潺潺河流,却与春秋时一场著名战役紧密相连,并派生出一个家喻户晓的成语。
宋襄公是宋国第20位国君,《左传·僖公二十二年》记载了宋楚泓水之战过往:冬十一月,己巳、朔,宋公及楚人战于泓。宋人既成列,楚人未既济。司马曰:“彼众我寡,及其未既济也,请击之。”公曰:“不可。”既济而未成列,又以告。公曰:“未可。”既陈而后击之,宋师败绩。公伤股,门官歼焉。国人皆咎公。公曰:“君子不重伤,不禽二毛。古之为军也,不以阻隘也。寡人虽亡国之余,不鼓不成列。”
大意说,宋与楚在泓水作战(今谯城与柘城之间),宋军已摆好了阵势,楚军还在过河,宋大臣对宋襄公说:“楚兵白天渡河,骄傲自大,没把我们放在眼里,趁敌军渡到一半的时候,请下令进攻他们。”宋襄公说:“不行,我们是仁义之师,敌人渡河还没结束,怎么能进攻呢?”等到楚军上岸,乱哄哄排队列阵的时候,大臣又请求下令攻击。宋襄公责备说:“太不讲仁义了吧,人家队伍还没整好,怎么能打呢?”等楚军准备充分,宋襄公下令打鼓进攻。由于楚军士气高昂,人数众多,结果宋军大败,宋襄公大腿被箭击中,受了重伤,卫队为了保护宋襄公全部战死,宋襄公在大臣的拼死保护下,狼狈逃回国都商丘,第二年(公元前637年5月),宋襄公伤重而死。
此战之后,油腻的宋襄公,以死守教条、抱残守旧的文学形象走进了中学语文教材,诞生了一个成语“宋襄之仁”,他与《韩非子·五蠹》中的宋人“守株待兔”一同成为令后人会心一笑的反面典型,变成国人永恒的记忆。
毛泽东在《论持久战》中说:“我们不是宋襄公,不要那种蠢猪式的仁义道德”,“告诫人民要分清敌我,对凶残的侵略者不能讲仁义,不能讲仁慈。”宋襄公成了迂腐的代名词,贻笑千古。
泓水之战,宋国完败,从此一蹶不振,国力渐衰,国人责怪埋怨宋襄公,宋襄公却辩解说:“君子不重伤(君子不攻击已经负伤的敌人),不禽二毛(不俘虏年龄大的敌人),不鼓不成列(不进攻没有摆好阵势的敌人)。”
宋襄公不尊重实际,拘泥陈旧教条,导致悲惨的失败,雄辩地证明教条主义害死人!
按理说,对宋襄公的评价已经无可争议。可近年来,关于宋襄公讲究仁义,具有绅士风范,是体现贵族精神的说法,此起彼伏,逐渐多了起来,实在让人费解。打仗的目的是什么?是取得胜利,是消灭敌人,而不是被敌人消灭。如果怕伤害敌人,不如举手投降算了,还打什么仗呢?这不是一个朴素浅显的道理吗?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还是《淮南子》说得好:“古之伐国,不杀黄口,不获二毛,于古为义,于今为笑。古之所以为荣者,今之所以为辱也。”
宋襄公悲剧的根源,在于食古不化,脱离实际,僵化自赏,不听善言,放在今天的语境里他是官僚主义、形式主义集大成者;一而再,再而三拒绝合理建议,结果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对宋襄公诸如此类行为,古人早有中肯的评价,司马迁在《史记·孔子家语》中说:“孔子适周,将问礼于老子。老子曰:‘子所言者,其人与骨皆已朽矣,独其言在耳,且君子得其时则驾,不得其时则蓬累而行。’”孔子向老子请教,老子对孔子执着于旧礼法不以为然,直言不讳地批评说:“你所说的礼,倡导者的骨头早已都化为泥土了,只剩下片言只语。况且君子应当顺应世势,时机来时就出仕为民,不得志时,不妨像蓬草那样随遇而安。”老子的话,实则充满了辩证法思维,一切工作要符合实际,顺应潮流,不能保守,又不能僵化,要与时俱进。那种因循守旧,刻舟求剑的人,同宋襄公一样,成为后世的镜子。
时光荏苒,白云苍狗,千年转瞬而过,如今古战场沉没在历史尘埃之中,已无迹可寻,春秋烟尘风吹云散,恍若旧梦,唯有惠济河带着那个故事穿越一个又一个朝代,流向未来,警示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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