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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我再没有看见你纯洁的脸

2022年01月01日 10阅读 来源:亳州晚报

第一次见面,林春红就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细回想起来,她已经是我的第N个相亲对象了。照理说,我的眼睛经过了数番折磨,早就丧失了敏锐的审美能力。但林春红一出现,我的双眼就立刻闪亮起来。

林春红比我来得稍晚,但很准时。我看到她的第一眼,脑海里立刻闪过一个成语——良家妇女。

她眉目皆细且淡,神情从容,举止得体,裙子刚过膝盖,微微笑起来时,目光似星光点点。纵是我自诩阅尽繁花,也不禁有刹那的失神。这个平常女子,突然没来由地打动了我的心。

她25岁,在机关工作。名字还这么老式,一切都符合良家妇女的条件。

我们平静地吃完了饭,话不多,却彼此感觉已然熟稔,她喜欢微侧面孔,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让我颇为感动。

出门时,我突然不舍得就这样与她分手,于是提议,去看场电影吧。她想一想,说,改天吧,好吗?语气温婉,让人生气不得。我瞥一眼她修长的手指,喉咙中一阵发痒。

我给她叫辆出租车,看着她娉娉婷婷地上车去,我走近去说,晚安。

我笑了,就是她了吧。反正我对她蛮有感觉,而且她正好又是良家妇女,每个像我母亲一样的老太太都会喜欢。夫复何求呢。

我带她与朋友一块儿吃饭,平素放荡惯了的小子们全都一本正经起来,小唐还私底下对我竖拇指,哥们,好样的,标准一美女!

林春红让我感到了骄傲,我才知道,她甚至拥有硕士学历。我一直情意绵绵地凝视着她。灯光下,她的面颊有点绯红。我伸出手去握她的手,酒精让我渴望蠢蠢欲动,她柔软的手掌躺在我的手心里,呼吸清晰可闻。我忍不住低声恳求,嫁给我吧。她双目熠熠地看着我,笑而不语。

她接了个电话,轻轻嗯啊几声,然后附我耳边,说,要先走。我有点不舍,但还是送她出去,我说,这么早。她牵牵嘴角,母亲不喜欢我太晚。我笑了。她果然是个好女孩。

回到席间我发现小媚来了。她靠在小唐肩上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然后扭着腰肢走过来,手掌轻抚过我面庞,嘴里嘻嘻笑,附在耳边说,她要去我家,我不让。于是去了她家。

我与小媚应该是众多混乱关系中维持得最久的一段了吧。这女人,名如其人,身材火爆,乐趣无穷。

我喜欢她,可是不能娶她。当然不能娶她,她只是一家酒店的服务员,夜半常在灯红酒绿里周旋,她三句话里必有一句骂,永远穿着吊带超短裙。

我哪敢带她回家,对母亲说我要娶她,母亲有高血压,说不定立刻陷入昏迷。况且,这妞,不知道带过多少男人回过家。

我们终于定下婚期,母亲自己盯着房子装修。小唐说,咦,很快就不是自由身了,我由衷地说,春红是个好女人。

周末我们约好一块儿去探望她母亲,可是她失约了。打手机也无法接通。我依稀记得她提到过的住址,便独自找去,邻居家的女人拿惊奇的眼光看我,说,她妈呀,昨晚突然又发病了,闹了一通宵,今早送去医院了。我一惊,忙问,什么医院?女人撇撇嘴,精神病不就进精神病院嘛,还以为病好了呢,高高兴兴把她接出来,原来是假象,发作得更厉害了。

我心里翻江倒海,她母亲原来患有精神病!她怎么从未没提起?突然间我疑惑万分,究竟我对她了解多少,还自以为阅人无数,一切尽在掌握。

我在她门前等至傍晚,她终于出现,带着一脸倦容。看到我,她吃了一惊,不自然地别过头,说,你怎么来了,我把她拥抱怀里,说,春红,我爱你,你有什么事尽管告诉我,我会与你一同承担,她久久地看着我,半晌间,真的,我肯定地点点头,她松了口气,笑了,泪盈于睫。

我亲自到医院,付了她母亲的住院费用。这么一大笔支出,真是难为从前的春红了。她靠着我,轻声说,你是我的天使,你出现了,我才得到了救赎。我笑了,说,说什么文绉绉的,我可听不懂。我紧紧揽着她的腰说,以后我会让你幸福,她把面孔埋到我怀里,哭了。

就在这一晚,她对我提起她母亲的故事。本是良家妇女一名,有好的家庭和好的工作,为了一段错爱和一个浪子,义无反顾离家出走,结果珠胎暗结之际男子一走了之,母亲生下她后不久便意识渐渐不清。

她看着我,平静地说,她从小就知道,男人不可以用来爱和信任,我笑了,说,乱说。

可是小唐知道了,一定劝我把婚期延后。他告诫我,这女子,这么复杂,必不是你所想象的良家妇女,我突然发怒,站起身来,喝道,不许你这么说她,小唐愣愣地看着我,半晌苦笑,你不是吧,还真动了情。那么你告诉我,认识你之前,凭林春红那点薪水,怎么供养她母亲的?再之前,她又是怎么读到了硕士的?是谁供的她?

这些话像一记重拳,猝不及防地击中了我的软肋。但我捂住脑袋,不愿多想。

小唐叹口气,说,算了,去喝酒吧。今晚和兴隆约好了的。不管怎么样,生意还是要继续的。

我打电话叫上了小媚。这样的场合,照惯例,是要有美女作陪的,气氛才够融洽。我答应小媚,陪好了这东家,给她买条链子。

兴隆是我们的合作伙伴,这次是换了东家,所以邀请大家出未坐一下,我有点心不在焉,喝了许多酒。新东家年近五十,却精神矍铄,一直与小媚很优雅地打情骂俏。其间他的电话响了一下,然后他说,我有一位朋友要来。

10分钟后,服务员带进来一个人。身材高挑,眉眼亲切。小唐啊的一声。他不敢看我。而我,我确定我已经丧失了知觉。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她——林春红。

她的目光扫过我们每一张面孔,嘴角微微抽搐,但很快镇静下来,她走到那老头身边,异常关切地说,你又喝多了。老头笑,招手让她坐下。

我的心里像倒了五缸醋。而她如此镇定自若。有一刹那,我还以为,她会痛哭着扑过来,义正词严地斥责老头的无良,他们在我身边低笑轻语,我很快便醉得不省人事。

不知道是怎么离开的。

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衣服换过了,厨房处飘来鸡汤醇香,我强撑起身子,叫,谁。

林春红从厨房里闪出身来,答,我。这是我家。

我怔怔地看着她,她还是那样。看上去温柔贤淑,真不像那样的女人。我就这样说出来了。我渴望像她伤害我一样,把她伤害得遍体鳞伤。

她听后却很平静,什么都没说。我突然号啕大哭。她走过来,把我的脑袋搂在怀里,她说,我真的很爱你。我哽咽着,是他逼迫你。她说,不,是我自愿。我们甚至签有合同。

我瞪着她,她笑了。她说,不像你想的那样,我不恨他,我用我的所有换取我的所需,我也不轻视自己,你别怜悯我。

我说,春红,我不了解你。她说,你真的喜欢过我,是吧。我说,真的。她流下泪来,说,那就好,够了。她把面孔埋在我掌心,我运气不好,只差一个月,我就可以脱身,从此做你的幸福娇娘。

我们俩紧紧拥抱,都哭了。

一年后,我在街上遇到小媚。一开始我以为我认错人了,但她笑吟吟地叫我,她素面朝天,穿着蓝底碎花小裙,温柔可人地靠着男人臂膀。

我变得结巴了,你,你,你……

她说,我结婚了。那介绍一下,我丈夫,嘿,做老师的。我看着眼前这个一脸老实相的男人,心里郁闷。趁他转头,我扯着小媚问,他知不知道你以前……

小媚笑了,啥以前?这什么年代了,谁管谁的过去呀。傻瓜!

我的心蓦然间塌陷了一大片。小媚她变成良家妇女了。谁又会去撕扯她的外衣,试图查看她昔日的灵魂。

我在大街上蹲下身来。

那日下楼时,我一直在想,春红她会不会叫我?她叫我的话我要不要回一回头对她说对不起?可是没有,林春红她并没有叫我。

但我听到细碎的啜泣声,一直跟随着我跑的脚步。

我没有回头。一直没有。

于是我离开了林春红。

于是,今天在人潮涌动的十字路口,我哭得像个迷路了的孩子。

男人就是这样的吧,可以允许自己有混乱的生活,却接受不了对方有不堪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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