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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粒菜籽一滴香

2022年01月01日 10阅读 来源:马鞍山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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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光是父亲,还有我的父老乡亲,他们都把油看得金贵,每一次走进油菜地,都会把记忆深处的疼痛翻检出来,告诉后辈儿孙,哪怕是还背在背上咿呀学语听不懂往事的孩子。

天边的晚霞还没有褪尽,夕阳的余晖已深深浅浅地把山上山下抹上了一层金黄。远处的地里,有人正收拾好最后一镰菜籽。打捆,上肩。弯曲的脊背上负着一座山,整个人被遮没得只剩下一双在晚风中晃动的腿。

我突然想起父亲,老屋,还有屋后的油菜地。也该是这个金黄的时节吧,父亲一清早就背一抱捆条下地了,一歇茶的功夫,父亲就割掉好大一块油菜籽,然后一背架一背架往家背,也是小山一样地遮得走路只看得到两条晃动的腿。

当父亲顶着一头白花花的菜角,从小山一样的菜籽堆里钻出来时,我看到的是一张刻满皱纹然而却心满意足的脸相。父亲的脸相与菜籽丰收无关,他关心的是天气,他知道“晚上烧霞,干死蛤蟆。”只有天晴,菜籽才会变成菜油。老家种油菜全靠天吃饭,哪怕你看到菜角鼓了,黄了,但只要下它个十天八天的雨,一季活路的辛苦,就算是白搭进去了,一颗油菜籽也别想收回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在地里烂掉。

记得有一年,我正好有几天假在家,想给父亲帮把手把菜籽打下来。谁也没想到,那年的雨特别的多。屋子里到处堆满了油菜籽,连阶沿上都用薄膜盖着堆满了一长垅。起初,我们还在等天气,可是一个星期过去了,天,没有丝毫放晴的迹象。屋子里到处是一股霉烂的气味,掉落在地上的菜籽已经发芽了。没办法,父亲只好架起火来用锅炕,就这样一锅一锅,日夜不停,最后勉强打下了百来斤油菜籽,那菜籽,歪歪瘪瘪的,一副病怏怏的样子。我看到父亲捧着菜籽的手在微微地抖着,他心疼啊!那是他和母亲用了心侍弄的一家人一年的油水,只因为一场雨,就差不多全泡了汤。父亲一向是豁达的,可是那一次,我看到他久久地站在阶沿上,死死地盯着才冒土的菜秧子,怨毒地把一口山烟吐向灰蒙蒙的天空。

靠天吃饭,对山里人来说,从老辈子起就是这样,遭遇歉收的年成,大家都自认倒霉。父亲不是不懂,就是心里太憋屈,连出气都找不着地方。

去年夏天回去看望父亲,他提出两壶菜油让我带上。他说,自家产的,香着呢!我轻轻打开壶盖,虔诚地伸出我的鼻子,我知道,这香,是故乡的泥土和着父亲的汗水凝成的,每一滴油里都蕴含着无限的希望,都孕育着一个晴天美梦。不光是父亲,还有我的父老乡亲,他们都把油看得金贵,每一次走进油菜地,都会把记忆深处的疼痛翻检出来,告诉后辈儿孙,哪怕是还背在背上咿呀学语听不懂往事的孩子。

曾记得大集体的年代,一家七八口人,一个月人均只能分到二两菜油,那真是一个在菜汤里找油腥儿的年代。平时家里根本不敢用菜油,只有来了顶手的亲戚,母亲才舍得拿出一小匙菜油光光锅,青烟嗞嗞声中,母亲用羹匙量了又量,才小心翼翼地放一小匙到赤红的锅里。

一年的菜油全在母亲手里紧紧地攥着,她要保证一年到头家里的菜油不断欠。现在说来谁也不信,那时的我因为馋油馋得厉害,总想抽冷子喝一口菜油,哪怕是一小口也行。一次放学后,趁母亲不在,我把她藏在碗柜里的生菜油偷偷地洒了几滴,拌在饭里,那个香啊,一生都忘不了。

这几年,老家每年都有人给我送来一两壶菜油。每次用菜油炒菜,我都会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远方,找一找那佝偻的身影,找一找那座金色的小山。

在我的心里,永远都珍藏着老家的一方油菜地。

●刘玉新

2019-05-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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