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湖长调

●王迩宾

一

吃水线很深

像当时超载的古老中国

悠闲的八仙桌

太师椅

烟榻

茶具

和空气中弥漫着的紧张

凝重的

气氛一应俱全

雨后的阳光

第一次

把湖面撩拨得鲜红如火

那一天

水花握紧了拳头

云朵也握紧了拳头

同船上的

年轻人和桌上的

纲领

宣言一起

向着未来

庄严宣誓

随后

翻腾的浪花

如节庆的歌舞

把湖面唤醒

随之

这艘注定要驶向远方的航船

载着那一年的文研会

创造社的朝气

载着那一年的《沉沦》《阿Q正传》《女神》的墨香

载着《饿乡纪程》《共产党宣言》的激情

载着洪水

干旱

蝗灾

饥饿

罢工

炮火的苦难

载着不同方言的激烈争辩

启航了

二

在此之前

这艘负重的

上海望志路106号的航船

正与一条时代的激流相遇

它彻夜闪烁的灯光

只等待

浪涛的暗号

一举揭竿为旗

南陈北李

已把旋涡

巨浪

暗礁

和蓝天

风向

霞光一起编写成了

锻炼水手的课程

他们开启于真理

破浪般展开的笔锋

至今仍能掀起人们思情的大潮

是时候了

一个即将沉沦的

国家

已经斧凿成船

年轻的水手们

登上了甲板

在一张长方形桌旁

开始了掌舵划桨

划呀划呀

他们

要将这艘飘摇的重船

划出险境

十三颗雀跃的心

在那一刻

发出了号子般的呐喊

指问着苍茫大地

谁主沉浮

三

那是一个激情和理想

惊涛拍岸的年代

诸多主义纷纷浮出水面

像漂流瓶

载着美好的

祈祷

膜拜

顶礼

呗唱

不知终点是何处地

在染疾的水浪里漂流

更多的梦想

像不断地

挣扎着的一个个气泡

在奋力争取着一声最后的呼喊

而航船

终于启航了

急流再也改变不了它意志的桅杆

那位从湖南韶山走来的水手

在方桌前

话语不多

他远望航向的目光

就是全部的语言

也许

他无法知道

远方浩渺的苦涩中

还会有多少泪水风雨和巨浪

但他看到了

一部波澜壮阔的

红色经典已经徐徐打开

四

在倾斜和沉浮中

有人跌倒了

有人踉踉跄跄

有人弃船而去

（不论他们曾经

自以为多么圣

多么哲

多么辉煌

多么傲然）

而那些以理想为舵的人

那些

悲壮牺牲的人

信念就是一生的灯塔

终于有一天

红船

在高过最颠的浪涛上

找到了它最好的船长

这位最好的船长

把一艘

劈波斩浪的航船

驾驶得

像鱼一样

在礁石与险滩中

游来游去

正像他把一个政党和人民

航行成了

鱼与水的关系

使其成为了

水中的骨

浪中的梁

五

历史

永远记住了这个滚烫的七月

正像记住了热血沸腾的维经斯基

记住了马林

记住了尼科尔斯基

记住了那些划桨的先驱

他们使淬炼镰刀和斧头的湖水

燃烧了整个南湖

如今

翻天覆地

万里长风下

飞鱼海鸟

都是水手的化身

亿万民众从心中发出了

同一声号子

下一航次的目的地

已举目可见

一艘红船

从南湖而来

惊涛拍岸之后

正稳健地

驶向碧波万顷的远方

2021-0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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