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生活条件好了,三朋四友想聚一下,电话一打,包厢一坐,菜一点,就觥筹交错起来。可放在过去,大伙聚在一起撮一顿不是件很容易的事。因为所谓的“开伙”,总得要有点荤、有点酒,生活拮据的日子里,婆娘是不会轻易同意的。故而每一回开伙,都要有一个由头。
记得有一回,生产队母牛下的一头牛犊死了。在没有多少油水的日子,社员们不约而同地想到用大锅烀了“开伙”。听说“开伙”,众人就来劲了,七手八脚地扒皮、剖肚,切块洗刷。考虑到生产队人多,怕不够吃,又摸黑到菜地砍了许多青菜,水里随便划两下,就算洗过了。等到锅里牛肉烧的八成熟时,提起菜篮将青菜倒进锅中,再小火焖烧。这时,男人三五成群坐在一起抽着劣质香烟聊着天。有嗜酒的,张罗着一角、两角凑份子,用玻璃瓶打来散装白酒等候。一句句“烧好了没有?”将女人催得屁急急的,等那加了八角的牛肉香味飘溢出来,个个口角流涎。待用筷子捣捣,感觉肉烂了,便急不可待地开锅。于是,拿来几个大脸盆盛着,七八个人一堆,围着一盆牛肉加青菜,开吃起来。喜欢喝酒的,物以类聚,就着一盆牛肉,猜拳行令,个个喝得红光满面,嘴角流油,不知不觉盆已见底。最后,剩下一块黑坨坨的东西,原以为是捡漏了的精肉,高兴地用筷子夹起,立马放进嘴里一咬,感觉臭臭的,味道有点不对劲,吐出来一看,发现是一坨屎,估摸是浇在青菜上的粪便,菜没洗干净。
还有一种“开伙”,是几个人在一起共同完成某项工作后,大家想在一起放松一下,自然会整两个菜,喝上一小杯。那时生产队,年底要算账分红。生产队长招来会计、保管员以及会打算盘的社员,找一户人家开始算账,吃饭也就安排在这户人家。早晨,由保管员拿点钱上街买些鱼、肉等所谓的荤菜,交由这家婆娘捣锅弄灶。一般家庭主妇都很乐意,毕竟在自家烧,家中大人、小孩连带着沾点油腥。农家妇女也整不出什么花样,晚上端上桌的,无非是鱼煮豆腐、肥肉烧青菜,外加一道肉沫粉丝汤,就这几道菜,也已让人眼馋了。这时,大伙算账也算累了,闻到肉香,急急收起账本,就着煤油灯昏黄的光,把酒话桑麻,依然吃得津津有味,直到月上柳梢,才醉眼蒙眬地打着酒嗝摇摇晃晃四散离去。
想“开伙”,总会有理由。有时合伙承包的鱼塘或藕塘,车干后,个个弄得浑身透湿。就会有人提议,今天做累了,晚上喝点酒暖暖身子。经他这么一说,立即得到广泛响应。于是,除了将鱼趸批给鱼贩子外,留一条大一点的鱼好好犒劳一下自己。相互推让着选定一个公认厨艺好的主妇掌勺,便叫看热闹的伢子将她叫来,喜滋滋地提着有齐腰长的大胖头,回家忙活去了。这边,依据分工,男人们将塘里的事一一干完,也已日没西山。小伢子在娘的使唤下,前来喊他们回去吃饭。一大脸盆红烧鱼放在桌子当中,旁边配上几碗从菜地里弄来的新鲜蔬菜,足以使人大快朵颐。从豪言壮语喝到胡言乱语。
“开伙”能带来快乐,我们这些“愣头青”受到感染,拿出积攒的零花钱,模仿着大人样,相约到一家大人不在家的小伙伴家中,商量着“开伙”事宜。生怕被大人叱呵,一般都选择在晚上,大伙用凑来的钱,去村中代销店称上一斤肉,买上一袋花生米,顺便打上一斤散装白酒。于是,着手进行分工,有掌勺的,有在下面烧火的,有出去弄菜的。两个人趁着夜色,偷偷摸到菜地里,砍下一棵卷心菜、摘下一些扁豆,脱下衣服一包,匆匆溜进村庄,然后择菜、洗菜、烧菜……弄的手忙脚乱。那时不管什么味道不味道,只要烧熟了就行。等到肉烧扁豆、清炒卷心菜,外加一碟花生米摆上桌后,几个小伙伴也学着大人样不断地互相碰着杯,干着这辣嘴烧心的白酒,不一会儿,一个个喝得舌头打卷,晕晕乎乎的。“开伙”的快乐是心底的一份美好记忆。
殷银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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