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应邀所作的一个方言宣传音频，从热搜等平台的播放量来看，确实比较火，可我却高兴不起来。纠结的是，以上所述均为事实——部分群众特别是乡村百姓起初都不太配合疫情防控工作，政府不得已才想出这个办法。

和所有人一样，戴着王冠的魔鬼让我第一次正月里不走亲朋，第一次感受不到带着动感节奏的年味。所幸手机可以千里传音，但薄薄的屏幕把问候和祝福阻隔在了千山万水之外。

这场国人所经历的磨砺注定着这个不平凡的春节要写进浩繁如烟的历史演进之中。大批逆行者们奔赴疫区的画面，令我、令所有人既感动又难以置身事外，全民战“疫”，人人都是战斗者，而平凡的人战斗方式就是老老实实呆在家里，这让我做梦也没想到，“宅”，这个中性词突然被赋予了特定的含义——不出门，搞好自己的卫生就是为社会为国家作贡献。其实，没有多少人在睡懒觉，疫情新动态让我们都成了“手机控”。毕竟，人生除死无大事。

因为生活在城里，吃喝拉撒的生活必需品需要采买，偶尔出门是免不了的，别无选择之下，我去品咂了几回城里的万象。

口罩是必须要戴的，严严实实护住口鼻，衣领也要竖至下巴，外戴一副眼镜。“全副武装”并非反应过度，专家们一再强调，病毒无处不在，稍有不慎，就会在懵懂无备中侵入。

小区每个单元楼道都张贴了醒目的告示，政府宣传车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开进来循环播放防疫知识，两条通道已经封了一条，保安在仔细地登记着进出人员姓名、电话号码、出入时间，人人都须有“通行证”方能进出。

在超市，凡未戴口罩者一律不得入内，门口还有举着红外测温仪的售货员，对着人们的额头认真探照，确信无疑方才放行。

菜市场更是如此，禽类早已不许宰杀，空气里弥漫的主要是果蔬气息，偶尔夹杂着少量的肉味。菜摊儿较之平时少了许多，但货源依然充足，买者卖者都以短平快的方式进行着交易，从口罩里发出瓮声瓮气的讨价还价声中不乏怨言，因为，特殊时期，很多菜都涨价了。志愿者们拿着高音喇叭反复提醒，回家后要及时洗手，要认真执行垃圾分类管理……如此群防群控，让人心中多了几分宽慰。

口罩戴久了终究气闷，到了家赶忙除下，深深呼吸几口，紧绷的气息带出飞沫，旋即又担心起来，菜市里也有人因为气闷时不时掀开口罩。担心的不止我一人，在我弯腰选择一颗洋葱时，大概把脸凑得近了，另一位顾客如同被马蜂蜇了般瞬间闪开，哑然失笑后豁然理解，换作我，也有这样的本能。

凡此种种，无不说明这是一场人类与病毒之间的战争……

可惜，有的人就是不当回事。“无事不出门，出门戴口罩。”尽管尽人皆知，却并非每个人都能做到。没完全明白厉害的、抱有侥幸心理的、嘲笑深信科学的人们为“怕死鬼”的依然大有人在。

时局再艰，距离再远，也阻挡不了血浓于水的亲情。我是一个没有一技之长的凡人，我成不了奋战于一线的白衣战士，我只能按照那位当代华佗所说的去做，自己不乱跑，劝阻家人不乱跑，照顾好家人。

乡音无改鬓毛衰。如今的我也已是两鬓带白。应该说，城里人的警惕性还是很高的，故乡的那些鬓毛衰者们做得又如何？我看到了令我既震惊又痛心的一幕：村口虽然设置了“外人禁止入内”的牌子，但值班的村民却没有戴口罩，他们有说有笑地凑在一起聊天，村中时不时响起麻将牌的“哗啦哗啦”声。要知道，本县两例确诊者就是家门口人呵！父亲抡着一把铁铲在栽种花草，他在我的劝说之下戴起了口罩，不过，他也抱怨这样干活太闷，太难受……

县委宣传部领导发来微信，说我有语言天赋，能否用方言劝解那些不当回事的乡亲们。真是不谋而合，我在微信上见过这样的宣传，正有此意。于是，我用家乡话做了那个录音。

佶屈聱牙可通玄，何用经书千万篇。意想不到的效果，鬓毛衰者们都说，很亲切，他们还说，港（讲）得好，港（讲）得在理，我们要听……

二探父母，我终于欣慰地看到，村民们都戴起了口罩，套着袖章的党员干部正在挨家挨户地发放疫情防控手册，高高挂起的喇叭洪亮地播放着相关知识，用的也是本地方言。一个已成为村里能人的发小告诉我，现在老年人都觉醒了，说谁敢喊打麻将，我们就把他家桌子掀了，把他家大门锁了……

当然，如果说村民们有了一个脱胎换骨的变化，肯定不仅仅因为我那段土话，随着全社会力量的地毯式排查管理，大家都有了危机意识，但我仍可以骄傲地说一句，我的土话宣传，在改掉鬓毛衰者们坏习惯的过程中还是发挥了一定的助推作用。

有人说，想得太多，就是一种灾难，但真正的灾难是一面多棱镜，我虽非善思者，也难以做到不超越疫情本身。“遭一蹶者得一便，经一事者长一智”，乡村振兴，更应兴在精神，提高百姓的思想觉悟和忧患意识。调侃一句，何以解忧，唯有土话？希望如此。

2020年伊始，国人的心都被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牵扯。

因病痛饱受折磨的人和家庭，无数为了守护生命而不懈努力的医护人员，以及更多各行各业不断驰援和负责后勤保障的人们……他们、你们、我们，疼痛、感动、担忧，激荡在这个春天。

文章合为时而著。我们特邀几位作者记录自己这一段的生活经历，无论是因为防护需要身处“围城”、戴着口罩出行，抑或站到抗“疫”一线、复工复产前端……记录不仅给大家带来属于此时此刻的声音，也将因此形成慰藉，生活仍在继续，阴霾终将消散。

——编者

红杨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