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藕

记忆中，挖莲藕就在这时节。天气晴朗，阳光璀璨，田野里一片枯黄，只有刚长出的油菜和小麦苗透露出生命的绿色。荷塘里的水早就被抽干了，翠绿圆盘似的荷叶也被雨打成焦枯的碎片，只有曲折凌乱的枝干还散落在塘面。

三两个男人穿着齐腰的连体靴裤从塘边下至塘中，选择枝干密集处开挖。表层的泥土很黑很软，很快被清除到一边，露出藕的根茎。顺着根茎再往下挖，泥土逐渐变硬，挖出来堆放在藕坑边沿，阻挡四周涌过来的烂泥。根茎渐渐变粗，颜色渐渐发白时，藕就到了。这时要仔细观察，非常小心地顺着藕的走势下锹，免得把藕挖破挖残。一旦藕的品相破了，烂泥会流进藕孔内，不好洗净，时间放长了还会腐烂。有时一窝藕和其他另一窝藕上下左右、内外交错，那就得更加小心地一面将藕坑扩大，一面小心翼翼地用手抠泥。有时一窝藕确实很大很长，实在无法保证整体取出，可以从藕结节处折断，一段段取出来。这样的藕虽然外面全是泥巴，但里面没有被泥水污染。一窝藕挖完，再沿着新发现的踪迹追挖，不断向塘的中心和周边扩展。挖藕，一般不会将整个塘的藕全部挖完，都会在边角丢下几小片不动，这些留下的藕种来年春天会发芽生长，继续爬满整个藕塘。

挖藕是个体力活，更是个技术活，一般人干不了。年少时看村里挖藕师傅挖藕，我们也会在塘边上挖，想弄点解馋。一般挖藕师傅不让我们去深处挖，有时甚至从自己挖好的藕中捡些扔给我们，怕我们把藕挖断、挖残，影响他的收入。

藕在水中洗净，生吃，很脆很甜；回家炒熟、煮汤，味道鲜美；还可以将糯米灌满藕孔，蒸熟，切成片，再浇上糖水，撒上桂花，那可是上等的食品啊！只有在酒席上才能见到。

现在，职业挖藕人很少一人一锹单打独斗了。最近，我去乡下时，看到挖藕人穿着连体皮裤靴，手里只拿着水枪，对着水下藕的根部猛冲。水流冲击之下，一窝窝雪白的藕完整地浮出水面，漂满整个荷塘……科学技术不但将挖藕人从繁重的体力劳动中解放了出来，而且提高了工作效率和产品质量。

起鱼

起年鱼是我们水乡常见的场景之一。

门口塘一般都承包给大户集中养殖。平时吃鱼，村民都是上街去买，但到年底，村里家家户户都要吃鱼，市场需求量大了许多，塘主也要盘点收获，就会找来专业捕鱼队伍，用拖网捕捞。

选一个晴朗的日子，上午10点，30来个壮汉组成的临时捕鱼队就开始吃饭，许多人都要喝几两白酒御寒。然后，在队长——资深捕鱼人的指挥下，大家将一条约200米的拖网抬到沟边。鱼塘多是长条形的，从水面宽的一头下网，将人员分成两组，分别从两岸向沟另一端拖。队长和几个年龄稍大、经验丰富的人划着小船，跟在拖网后面。拖网很深，网下端坠着石头，保证网擦着沟底走，不让鱼从网底漏出去。网纲上面有浮标，不让鱼从上面溜走。拉网人不急不躁，拉着纤绳缓缓前进，有时还吼几句民间小调，将整个拖网在沟塘里拖成一个扇面。坐在船上的队长等人跟着渔网前进，不时处理一下阻挡渔网前进的障碍物，将水面上漂浮物捞到网外。

水面开始很平静，只偶尔有一两条鱼碰网时跳跃，运气好的鱼也能跳出网外。到下午两三点钟时，渔网快到沟尽头时，拖网人开始收网，同时派几个身穿连体靴裤的人下到水边，将网下面的底纲摁着，不让网悬空漏鱼。队长等站在船上的人也将网往上提出水面上一米多，防止鱼从上面蹦出去。

鱼的空间不断被压缩，鱼们大概也意识到某种危险，开始不停地挣扎、奔突、跳跃，网内水面像开了锅似的，鲢鱼、草鱼、鲤鱼、胖头、鳊鱼、鲫鱼们上蹿下跳，此起彼伏，白色、黄色、青色、银色的鱼影在阳光下上下翻飞，显然是丰收在望，连围观的群众也不断喝彩，来收鱼的小贩更是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只有那些捕鱼人依然面色冷静，沉稳地收网。果然，几条几十斤重的青鱼浮出了水面……

鱼实在太多了，塘主将大部分的鱼卖给了鱼贩子。剩下来的，一部分按合同兑现给当地等待分红的村民，少量的卖给周围没有分红鱼塘的村民。若是再多，稍微小一点的鱼则全部放生，来年再捕……有一次，我们学校附近大沟捕鱼，许多同事闻讯赶去买鱼，我们几个单身汉也特意去挑了条七八斤的大胖头鱼，拿到食堂煮了，再配上豆腐、青菜、花生米之类下酒，几个人都喝得满面酡红，尽兴而眠……

当然，现在起鱼的方式很多，除了用网捕之外，还可以用鱼鹰抓，或者干脆将塘水抽干捉鱼，那可是另一番乐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