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这种花在房前屋后沟渠埂边、灌木从中总是很张扬地开放,看着它们洁白粉红的小模样,总是上去掐上几朵摘掉花瓣放在水里当船玩,偶尔带回了家中,一般都要遭到母亲的一阵责骂,说这是“打破碗花”。少时老家的景象好多已经不再,唯有这花还在次第开放着。
岁末是一个关口,它在人们心中多少有些神秘的气息,因此而衍生出来的文化,往往以一种仪式去诠释着一方水土。在我老家这些仪式就有“送春”“舞狮”和“踩龙船”。通常这些活动在腊月里要在本村进行彩排,出远门是正月里的事。“送春”我小时候见到的少,大约是两个人,一人背包,一人拿着一面小锣。挨家挨户地唱出随口编成的小调子,那调儿百转千回,极其好听。由于父亲会这个,所以我至今还能哼上两句。“踩龙船”的调子往往更加欢快,村里的小伙子一般喜欢看龙船里化了装的小姑娘,而我更喜欢听他们唱。特别是那个丑角,摇着扇子,摆弄着一根竹棍,特别搞笑。唱出来的词也是千奇百怪,至今我还能记得一些:“转个弯来磨个角(读格),一脚踩在老龙窝。踩在龙头生贵子,踩在龙尾子孙多。”这两样在往年是可以增加些收入的,现今人们生活过好了,也渐渐少了起来。不过,舞狮子我们村每年都有,这个倒是和金钱无关。一来是锣鼓喧天人兽共舞的场面更具有震撼力;二来狮子属于白虎星,一玩必须三年。再说,村里年轻人冬天里闲得久了,也需要来一个宣泄力量的豁口。舞狮子是有些讲究的,如果门口要是主人家放了个板凳,是必须在板凳上舞过以后才能进屋的。舞狮子结束的时候要喊四句,由一个人喊出吉祥的话来,众人要齐声吆喝。说是四句,通常不止。我没有喊过四句,但是父亲年轻的时候是十里八村喊四句的师父,因此我也会。比如,有人在狮子上撒了把糠,你得这么喊:一把糠来撒在狮子头,喂得猪子像牯牛,当年喂来当年杀,一杀杀它个八百八。六百斤的筒子一百二十斤的头,花油板油一百六。五忙六月炒咸菜,七八九月炒葫芦。有时候一个村子所有人家舞完了要去村子中间玩“公场”,那个是三张桌子上面再加条板凳的大场面,玩这个要有些技术的,既要平衡柔软又要惊心动魄。由于是晚上,本村的、外村的青年男女挤在一起看,那其间一定发生过许多美好的爱情。私下认为爱情之所以美好就是因为一见钟情蕴含在偶然之中,就像在雪地里偶然逮到一个兔子一样。
要是下了雪,很厚的那种,我们一般会随着堂哥上山撵兔子。撵兔子要先找到一个山塘,在那里静静地等候,时间以黄昏和清晨为最好。大雪封山,兔子必须出来找水喝,等到看见兔子了,一声吆喝便跟着兔子后面狠命追赶。即便是深雪,兔子也跑得比我快,根本追不上。没想到的是堂哥竟然每次都会跑到山顶上埋伏。堂哥冲下来的时候,兔子便会滚落下来。这事在小时候我想破脑袋也不会搞明白其中的道理。长大了在书本上才找到答案,原来兔子前腿短后腿长,不适合跑下坡路。好在像这样的狩猎,猎物是要按人头均分的。回家以后,用之前在橡树林子里收集的枯叶引火,架上已经晒干的柳枝,烧一个兔肉锅子油腻一下我们的肠胃,别提多美了。原来的小山上面是一片松树林,搞单干的那会儿分山到户,所有松树都被挖掉种上山芋和油菜了。现在别说兔子,野鸡毛也是没有的。好在近几年政府要求种竹子,现在的山上倒是能挖些冬笋。冬笋烧得好,也许会有一些野兔的味道。
岁月连着岁月,岁末牵着年关。日子虽说久远了,心底里的那些年月犹如一张张旧照片,尽是一些蜡黄的岁末冬野的色彩。年底我还是想回一趟老家,除了凭吊一下那些失去的事物,我看还能不能挖掘出一些记忆来。
刘永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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