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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道亮的归去来兮

2022年01月01日 10阅读 来源:铜陵日报
□陵

岁月向远处遁去。人到中年已知天命的涂道亮,与他年轻时比起来,别有一种谦逊而睿智的风采,生活中许多沉重的东西,这时都得到了纾解和释放,并转化为特有的人生智慧。他赠我的新著《五柳堂丛稿》,我在细细品读之余时常慨叹:一个以书法著称,实则是将书法作为大文化背景下的物象加以研究,探究艺术与人生的书法家,他的沉潜与普遍的浮躁形成鲜明的比较。其实,在道亮的内心一直洋溢着不为外人所知的学术激情,他的治学,一如长风出谷徐徐而来,他在新著中对青铜器铭文的解读、对清代书家陈艾的考略,对阮良之的研究以及对诗书画的观点和感悟、对生活艺术的回味和思索,皆是一道道亮笔,值得赏读和珍存。

道亮的特别之处,在我看来,是文人而有学人之气习。他的书斋名为“五柳堂”,意在将陶渊明视作自己的隔世知音,一种可资追忆的人格范型。上世纪80年代末,正是文学激情燃烧的岁月,“诗人“这个称号是年轻人最为瞩目的桂冠,其时在乡镇文化站工作的道亮,即以他扎实的古典诗词功力让一干“朦胧诗”写手暗暗叹服,但在各类文学名义的雅集上,我耳闻的道亮是一位博学强记、能书善画、文武兼备、痴梦癫狂的青年才俊,但我瞥见的道亮却是一副话语不多,眼神腼腆、犹豫羞涩的清瘦模样,及至听到他自砸铁饭碗外出打拼的消息后,我这才相信他的性情中有坚硬的东西,而这坚硬必然要经受外力磨损和销蚀的考验。

道亮幼蒙家学,诗书之家盖因祖父被划为右派而全家下放农村,但无论家境如何清寒,祖父和父亲都谆谆告诫他要学有所成。即便今天,已然学有所成的道亮与我聊起年迈的老父对他的鼓励,仍时常低下头颅红了眼圈……在世俗的眼里,没有“衣锦还乡”的道亮是吃了大亏了,就连很多赏识他才情的老领导都不止一次替他惋惜,道亮每次也都微笑不语。但我以为,选择在青春激扬时去当一回“弄潮儿”,将自己置身时代前沿,并在与时代潮流的角力过程中,形成独特的自我并找到未来前行的方向,这是多么巨大的收获和宝贵的财富!

如果没有亲历背井离乡寄人篱下的感受,没有北上南下创办和主编美术杂志的经历,没有与各地书画名家的技艺交流,没有性情、精神和心力的磨炼,没有内心生活的体验和造诣,我想说,涂道亮就只是与当下众多书法家一样字写得好而已,我不会感受到他字里行间扑面而来的一团心气,也就不会读到《五柳堂丛稿》,不会感受到他的字、文、人融为一体的功力和意趣。在道亮的精神世界中,书法和诗文构成了他充满张力而具有能动性的两条轴线,他的“文人气习”和“学人品性”一起构成了他的整体人格,也是他这本《五柳堂丛稿》最强烈的书卷气息。

我首先翻阅的是卷三《五柳堂评论·序》这辑,

我这个不会弄墨的外行,一向相信艺术相通的道理,

看过道亮对近当代书画家的分析品评之作,由不得在心底暗吃一惊,道亮书画家的身份,他对美术史和古今书画家的异常熟稔,

让他在写这样的文章时如游泳健将纵身水中,那份入乎其里,出乎其间,神鹜八级,心游万仞的渗透观照,充盈流淌的自由轻快的感受,心灵参与的审美经验,不仅赋予作品意境以修养,而且赋予艺术体验以灵魂。在《浅述傅抱石篆刻艺术》一文中,他感慨傅抱石被其画名所掩而鲜为人知的篆刻成就,认定是方寸之间让闻名于世的大画家认识了广阔的大千世界。这一家之言,却让我同样感慨:道亮君,你亦是被书名所掩的文章高手!

道亮的诗词趣味,正如他的书法专长,都源于他对中国古典文化精髓的领悟和通透,这与他8岁便师承一位晚清秀才有关,也与他个人性格有关。卷四《五柳堂文思》是道亮整部著作的“重头戏”,他用古诗词这精美绝伦的形式畅述诗书画一律之理

,描绘生命情状和自然万物质朴的容颜,寄寓自己的精神诉求和艺术理想。有诗友评介道亮的诗词着意于汉魏六朝的乐府古风,亦古亦律,自由洒脱。我关注的却是他的“诗言志”,并以此探求他的精神根底究竟在哪里。纵览《五柳堂文思》,我发现在道亮诗词的河流中,对铜都故土、亲人朋友以及书法艺术的挚爱,永远是一道精神的潜流,标示着他的写作方向。《念奴娇·荆公书堂》中:“问君何处,越千年,唯我知君哀乐。……梦里吴钩,龙飞在野,梦醒吟碑谒。临风凭此,春雷只待惊著。”

《学诗》中“十载寒窗苦蹉跎,白日临池夜琢磨。数卷帖书眠一榻,梦随明月拜东坡。”《寄怀》中“大鹅山下是侬家,似水流年感物华。新柳有情常忆我,碧桃无语自开花。曾经南北凭归雁,几度登高望落霞。最是家山不眠夜,长提别后月横斜。”

掩卷而思,我深深感受到道亮深恋和挚爱的情怀,不由得就想起道亮的字,总隐隐感觉到他是在挥洒一种性情,有热烈喷涌的东西,也有一种寂寥之感,充满率性又满含庄重,动静分明又清雅庄严,洋溢着山野之气与书卷气息和谐统一的美。书法终究是一个人内心的外化啊,道亮丰富、悲悯的内心,因为诗词而保持了审美的敏感,对生活的细腻感觉和鉴赏力,不仅润泽了他笔头上的横平竖直提按勾挑,更润泽了他在失意和得意时难免枯燥和骄躁的心灵。

青春时代的道亮曾从学于阮良之先生,30多年过去了,道亮始终对良之先生执弟子礼甚恭,无论身在何处,都殷殷关注老师的一切并坚持对老师的艺术历程作个案研究。卷二《五柳堂专辑·阮良之研究》重在强调其师的篆刻理念,致敬老师对明清徽皖篆刻的研究立场、态度和精神。

诚如王涛先生在《序》中所言“拥资料实证之新例,为后学尊师之楷模。”

我以为道亮的“阮良之研究”,不仅具有道德上的价值,而更有范式上的意义。他的研究主要不是供后学者亦步亦趋,而是为后学者提供一个无法绕过的参照,也教会我们如何面对纷杂的现实表象,坚持自己对于学术和历史的继承和创新。

我最后阅读的才是道亮著述的卷一《五柳堂论文》这辑,16万字的《五柳堂丛稿》总共也就四辑,我觉得这卷一所占册页最少却耗费心血最多。开卷之《铜官考》,于三千年绵延不绝的“炉火照天地”中,辉映出铜官在华夏历史的贡献和意义,由此也让我触摸到道亮对青铜故里的滚烫的赤子之心。

以书法扬名的道亮积三十年之功,虔诚捧出的这本《五柳堂丛稿》,让我从中看出了他身处俗世却不同流俗的书生骨相。道亮热爱陶渊明,是欣赏、感动陶公多元并融,归于自然的对初心的坚持和精神家园的坚守。人至中年,正值生命之秋野金黄季节,

阮良之先生在《跋》中说

“相信道亮能继续用长久之大耐寂,酿出胸中之大境界,日近人生与艺术之大价值”。我只愿道亮将笔墨视作他的《归去来兮辞》,诗意栖居在自己的桃花源。

2019-0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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