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是个不大不小的山村,背靠大山,面朝田野,一条小溪穿村而过,从晨光初曙到夜深人静,不知疲倦地唱着欢乐的歌,滋润着这方水土这方人。
村庄里绿树成阴,果树飘香,“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远看是树林,近瞧是人家,诗意吧,可不是?不知什么年代起,村口就挺拔着一棵黄栗树,球形的树冠洒下百十平米的浓荫,高达十几米的树干成为村庄的一面绿色旗帜,而直径近一米的躯干娓娓的向村人诉说着远古的传说,晨起而作,暮至而息的农耕生活。黄栗树,它是我们家的坐标。
有人说袅袅升起的炊烟是村庄的印记,而我固执地认为黄栗树则是凝固的炊烟,是生命和活力的标识,见证了村儿庄女的生生不息脉搏的跳跃。无论是艳阳高照白天,还是月朗星稀的夜上,它都喜孜孜站立在村口,目视着外出创业村民远逝的身影;长年累月,它张开臂膀热情拥抱着省亲归来的游子。想家乡了,只要脑海里闪现黄栗树的身影,那乡愁就化为轻烟,不见踪影;乘车路过家乡,只需瞥一眼它那高大的身姿,就仿佛回到了故乡,跳动的心弦便揉进了和音。神乎吧,黄栗树,你就是家乡的保护神。黄栗树,你就是村庄的魂。
枝繁叶茂的黄栗树,是鸟儿们的天堂。鸟儿愉悦接受了春风散发的请帖。八哥、鹧鸪、喜鹊、麻雀,还有不知名的鸟儿来此栖息。有的占领枝头,窃窃私语;有的飞旋树上,张开美丽的羽翼,像长“T”台模特,竞相比着颜值。
夏天的黄栗树下,又是乡里乡邻的新闻发布场。累劳一天的人们,草草的料理晚餐,来不及沐浴换衣,便呼朋引伴的来到树下纳凉。“三个鲢子一塘三个妇女一床”。她们眉飞色舞、巧嘴利舌地传道着道听途说的新闻:东门的媳妇添了双胞胎,西边的三伢考上了中技;曾经的混儿搞到了许多钱,发家的某某如愿在外养了二宝。消息不实,有点儿,但不必担心追责。反正,听者或点头颔首,或唏嘘不已,绝对不做花边新闻的二传手。男人们的主题永远是庄稼。风调雨顺,收成满意,便笑逐颜开;天公不美,稻谷瘪壳,便愁眉苦脸。他们的表情便是年成的晴雨表,书写着汗和泪,涂抹着喜和悲。
黄栗树对孩子们最慷慨,一年四季都是孩子们的乐园。每当夕阳吝啬的收取它的余晖时,孩子们便不约而同地来到树下,把玩着“扑流萤”,玩“捉特务”等游戏。记忆犹新的是“甩草把”的玩法。十几人团坐成一个圈,选派一个人手拿草把绕着外圈跑,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草把放在一个人背后,待跑了一圈,其人还未发觉,便逮住其人,罚他学狗爬,学猪叫。于是笑声、闹声捅破了天幕,惊动了酣睡的玉皇大帝:还不回家困觉!于是大家意犹未尽的溜回不插门闩的家门。
秋风萧瑟,树上的果儿排兵布阵似的,个个露出了脑袋,果皮由青到黄,由黄到紫,呼唤着人们去采摘。子弹形的果实戴着圆边帽子,纷纷扬扬落在了地上。大人们身挎竹箩,一粒一粒收入囊中,顽劣儿笑哈哈参与其中,他们可不是帮衬大人一把,而是将果子帽子除掉,用细竹签一插,便成了一个小小的陀螺,看谁转得速度快,时间长。
黄栗树的果实还是馈赠于村民的一道美味佳肴。将捡起来的果实,在日光下暴晒几日壳起裂后,经过除壳、浸水、清洗、碾碎、去涩、晒干、成粉后,便是做黄栗豆腐的原材料。黄栗豆腐含有大量淀粉、蛋白质和镁、钙等诸种微量元素,具有降血压降血脂降血糖等功效,是一道实实在在的食药兼用的美食。只有是最尊贵的客人来村,村里才飘着涩中有香的气味。不用做鸿茅似的广告,不待主人下令便大快朵颐,馋态可掬。遗憾的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一场龙卷风刮倒村口的这棵黄栗树,但在村人记忆的屏幕中,村口,永远挺立着这棵神奇树,它正用和蔼和慈善的目光注视了日益振兴的村庄,护佑着住在那里的乡里乡邻。
前几天,回老家一趟,发现在老树桩边又长出一棵成形的黄栗树。奇怪的是,只要夜晚做梦,闪现的却是一幅神奇的画面:一棵老黄栗树旁,又崛起了一棵耸入天空的小黄栗树,耳边响起来家乡人用土音絮叨的清人赵翼的诗句: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啊,乡愁是不倒的黄栗树,你在故里,我在远方。
2019-1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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