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

力

岁月如河，静静流逝。转眼就到了父亲的周年祭了，昨天的伤痛还未抚平，浓郁的思念已扎根在土里，越久越深。

2020年8月27日夜10时，医护人员告知我们，父亲已经停止了心跳，没一会儿他便被抬出了ICU病房。我看着曾经高大结实的父亲被病魔折磨的消瘦萎缩的身躯，哭喊着他，可虽近在咫尺，却已茫茫天障阴阳相隔。我无助地看着殡仪馆工作人员抬走了他，那一刻明白纵然有百般不舍却再也留不住他了，唯有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打湿了空气。那个夜晚死一样的沉寂，刻骨铭心。

我自小被寄养在外婆家，9岁回到了父亲身边。对于我这个老幺，父亲对我没有寻常人家的特殊溺爱，他的爱就是严厉，平淡，深邃。记得那是三年级的一个深秋下午，放学后，我随着高年级的孩子去厂区卫生所后面的小树林里烤红薯。干燥的杂草丛遇到了零星的火苗，借着风便顺势蔓延了起来，不远处的几棵焦黄的松树叶滋滋地烧了起来，火势越来越大，我们吓坏了，扑打着救火，眼看就要波及到了卫生所。里面的医生和护士听闻孩子们的呼喊，发现了火情，全都救起了火，好在经过大人们的有序扑救，火总算扑灭了，只留下了我和另一个黑鼻子黑脸的孩子傻傻地杵在那里，还未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另几个大一点的孩子溜回去了。卫生所的工作人员因为险些遭了殃而异常气愤，把我们两个孩子送到了厂保卫科。保卫科的干事立刻打电话通知父亲来保卫科办理相关手续。经过了一番批评教育，加上一纸保证书，我才灰溜溜地被父亲领了回去。回到家后，起初父亲一声不吭，半晌才丢下了一句话：“晚上不许吃饭，罚跪两个小时。”母亲的求情终被父亲的瞪眼挡了回去。夜深了，我隐隐听到父亲的话语，“若不给他一个狠狠的教训，他不会长记性，失火是小丢命是大……”那一次后，我再也不去玩火以及危险的事物，也就平平安安长大了。

家乡是个多雨的江南小城，天气预报往往跟不上天气的变化，常常准备了伞却没见到丝毫雨滴，没带上伞却大雨瓢泼。我少时的印象中，依稀记得父亲每每上班前看看天色，然后捎上一把伞。那是初二的一个傍晚，原本蓝蓝的天一下子变了脸色，乌云密布，电闪雷鸣，风雨交加。所有的学生不得不留在了走廊，等待着家人。十分钟，二十分钟，同学们一个又一个被接走了。可父亲还是没有到来，我焦灼不安，寻思着父亲可能没有时间接我，正打算把书包顶在头上冲出去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进入了我的视线，越来越清晰，走向了我，把手中的伞递给了我，然后撑开了另一把伞，在前面走着。我还在为父亲的晚到而些许生气，没有言语，踩着地上的水花，跟在他的后面。猛地，我抬起了头，看见他的后背湿了一大片，甚是疑惑。仔细一看，他手中的那柄伞有个拳头大小的窟窿，那样醒目和刺眼。我顿时感到羞愧，立即冲了上去，把我的伞遮住他的伞。他扭头看了看我，微微一笑，收起了自己的伞，一手接过我的伞，一手把我搂住，我们一起走回家。那是我生平第一次感觉到父亲的手臂那么温暖和安全。

和父亲在一起亲密生活了三十多年，点点滴滴都无法忘怀。他虽脾气暴躁，不善言语，可他会在夏夜用蒲扇为我驱赶蚊虫；会在冬夜把我的热水袋早早装好放进被窝；会在花甲之年，不远千里送我去外地求学，而自己回去却不舍得买上一张卧铺票；会时不时叮嘱母亲询问我的生活费够不够，然后让姐姐把他的退休工资悉数打给我；会在我为人夫人父的时候，他爽朗地发出笑声，然后喝上几杯。

父亲走了，走得很远很远，对他的思念和往昔的追忆一直似流水一般在心中流淌。父亲，我很想你，想念你不苟言笑却润物无声的关爱，若您泉下有知，请您入我的梦中来。

2021-10-18

00:00:00:010615480300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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