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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汉栋

小区门口最近安装了自动感应装置，居民进出凭人手一张的磁卡自动识别，保安再也不用每天念经似地发问“你从哪里来？”、“你要做什么？”，减轻了保安的工作量的同时，小区内四处乱贴的“狗皮膏药”和各类宣传单也明显减少了。

但科技带来便捷的同时，也会给粗心大意的人带来一些麻烦。那是一天中午，炎炎烈日直射在头顶上，让人无处遁形，几步路走下来已是挥汗如雨，等我快步冲到小区门口才发现磁卡落在了单位。如果没有忘记带卡，下面的故事也就不会发生。

“请刷卡进入，没卡请登记。”小区保安如门神一样伫立在门口，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我的卡忘在单位了，我就住这里，还用登记吗？”我边说边往小区里走。

“对不起，这是规定。”保安伸手拦住我，指着门口张贴的一张通告说，“这是进出小区的管理规定，你看看。”

“我真是这个小区的，卡确实忘在单位了，下不为例。”我满不在乎地说。

“对不起，您必须登记才能进入。”客气的语气里透着没有回旋的余地。……

我们两个人就这样头顶着大太阳，脚踩着自己的影子，各自强调着自己的理由，又各没有让步的意思，就这样僵持着。

最后保安的一句话打破了僵局：“你们这些人，真拿你们没办法，你们每天都惦记着到小区贴小广告、发传单，一会有巡逻的保安过来，让他陪你一起去。”

我终于被点燃了，我的火“腾”地冒出来，一下子蹿得老高。我真想问问他，我怎么就是“贴小广告的”，我哪里像。但是我立刻压制了自己的怒火，不让它烧得让我失去理智。我转身向单位奔去，风在耳边呼呼响，好在单位不远，一口气冲到三楼，打开办公室拿到卡，二楼，一楼，我的步子慢了下来，深呼吸了几下，忽然想起了两句话：发脾气发出来是本能，把脾气压下去才是本事。我放慢脚步，冷静冷静再冷静，庆幸从三楼到一楼的过程，高度下来了，境界却上去了，我暗自庆幸自我打磨锤炼了一把。

尽管满头大汗，天好像不热了，我轻快地来到小区门口，保安却不见了。刷卡进门，有人在吵架——是那个保安在和人吵架，一个妇女的声音传过来：“你不就是一个保安吗？看大门的，你牛什么啊。”

开始我有点幸灾乐祸，但突然看到有几个人推搡那个保安，保安的帽子掉在了地上，阳光下有些花白的头发刺痛了我。

这时，我才看到好多汗水流淌在他的脸上，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起仍在老家土地上劳作的父亲。城里的同龄人都退休在家颐养天年享受天伦之乐，可是他们却还要在陌生的水泥丛林里劳碌奔波。

“住手，你们干什么啊？”我冲过去，挡在那个保安前面。

“你是谁啊，别多管闲事。”那几个人气势汹汹地逼向我。

“他是我爸爸，怎么了，有种冲我来。”刚刚熄灭的大火又熊熊燃烧起来，我突然有一种要拼命的冲动。

“我们进来找人，他不让进。”那个妇女悻悻地说。

“他们是进小区贴小广告，不让她进，她就叫人来闹事。”保安有些愤怒，其实对于这些人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他没有。

我把地上的帽子捡起来递给保安，帮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你没事吧，伤着没有？要不要去医院？”

他没有避开我的手，平静地戴上帽子对那几个人说，“你们走吧，请你们以后不要再来了。”

我看到他的眼睛有泪要流出来，我避开他的眼睛，情不自禁地拉住他的手说：“叔，你做得对，小区里的人都感激你们，但是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不能和年轻人比啊。”这么说着我也流泪了。

突然觉得心情舒畅了很多，过了一会，又有人要进小区了，我们互相说了“再见”就告别了。以后的几天，我都没有再见到那个保安，随着时间推移，我渐渐忘了他，但就在昨天，我又看到了他。

他穿着有些破旧的衣服，嘴里叼着烟正在修剪小区里的冬青树，娴熟又悠然。我没有打扰他，在远处静静地看着他。我知道，踩在芬芳的泥土上，他的心才会踏实，那才是他的世界；我也知道，在城市每一寸的钢筋混凝土下都会有温润的泥土，正是这些泥土所孕育的生命和希望，让这城市不再冰冷和坚硬，也让我们的内心时刻充满了温暖和向上向善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