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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脉贤

树林送来《徽山诗韵》第三集清样稿，厚厚一本，五百多页，一千七百多首诗词歌赋作品，要我作序。当即使我心弦怦然震动：这一洋洋巨著，我何时才能读完！读诗词可不像读小说，可以一目十行：读诗词，则是要一字一句地去体会的。我们通常读到的《唐诗》、《宋词》才各三百首；《敦煌曲子集》收集了许久才一百五六十首；《古诗源》十四卷，也总共不过八百首。只有《诗经》原本，收集了从西周至春秋中叶大约六百多首的诗歌，加上十五个诸侯国的《国风》，达到三千首。此《诗经》原古本早已失传，传至今日被奉为中国文学史上最早的诗歌总集——《诗经》，也只有三百零五首与三百一十一首两种版本。《徽山诗韵》真是一本巨著，我不仅仅是震动，而且是震惊。

我写点什么？从何下手？我很茫然，怪树林不该送来，因我电话上讲过了：“我不写诗，不懂诗。”但我这个人一直很重感情：故国之情，故乡之情，故人之情，使我不得再讲推托的话。初读《诗集》（以下凡提到《徽山诗韵》，皆简称《诗集》），就有内心感受：这是一百多位绩溪乡亲的心血凝结、情感积聚；这是一百多位绩溪乡亲的真诚坦述、激情喷放；这是一百多位绩溪乡亲的文有所别、义有所异、极其丰富的思想抒发。文学是生活的反映，生活又有其社会历史的特征。这本《诗集》是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后，进入改革开放新时代的产物。因此，认真地看，认真地学。冒着酷暑严热，挤着糖尿病住院诊治期间，睁着严重白内障的模糊眼睛，终于算看完了。八月一日，铅笔写下：“可以动笔了。”这正好是军人的日子，半辈子军人的我，还是习惯以苦为荣，以苦为乐而自“找”苦吃。

《诗集》，是绩溪“邑小士多”的说法例证；是绩溪山川钟秀而人才辈出的又一个生动说明。正如胡天注嫡裔孙胡云兄给编辑的来信所写的，阅读徽山诗作后，“非常高兴地知道故里许多朋友都是时代的歌手，奇才横溢的敢于而且善于抒发真情的令人敬佩的诗人，……”

这里有爷娃同唱，有夫妻共鸣，有兄弟应答，有师生共咏，还有亲情友情同此心共此情的苦吟。作者从九十多岁到十几岁，极为广泛，内容十分宽广。首先是“杜鹃换了新腔”、“身逢盛世乐哼歌”的歌唱社会、歌唱党、歌唱改革开放新时代的赞歌，也有“金碑银碑不如百姓口碑”的人民群众发自内心的对老师、益友、英模、好人的肺腑歌咏。如对有卓越贡献的世界名人、自然科学、社会科学两栖“大家”程良骏老教授，对“成天下之才在于教化，成技能工业在于技师。”如胡嗣哲、郑秉秀、魏其勇和胡仲雍夫妇，对“米寿高龄犹奋蹄”、默默无闻半个多世纪的家褆兄、程光宪，对执教家乡或在教育战线上培养一代代新人的名师如稼民、正文、家泽等。有感而抒发、有情而起兴的一首首朴素而又情深隽永的诗歌，广泛而深邃地引起了读者共鸣。这一首首“绝妙”的唱和与吟诵，大大提高了绩溪人的魅力，升华了传统优秀思想在绩溪人心中扎根以及传承与发扬。著名美学家、学长郭因的诗，老友百研、社长克华、老教师汪俊赓、邵名尉、张杏娟、汪志明等诗，都是极具生动性、现实性的例子。而胡云在一首诗中，居然用典五处。我并不提倡用典，但其本身，却又是绩溪人知识渊博，善于旁征博引，吟诗、著文、议事时才能左右逢源、生动表达的一个条件。

当然，诗作内容的全面性、丰富性，还表现在读书有感、胜景纪游、佳句推崇、情盛难抑的即情即景等等诗篇中。我的同班学友曹德元的“我来了，我的伤心地”，颜振吾等人的叙事诗，生动的对比描写，清纯无邪的表达，开宽心境的展示。已有诗评说到：是深入肺腑的呼喊，是时代的写照；是真人真感写真，是过去与现在，历史进程的鲜明注脚。曹德元在《罹难记》中，含蓄地说到“无奈天作孽”！天人相应，天人合一，又焉何作孽？天岂能作人孽？那是人作孽！“建党有份、建国有功、建设有错、‘文革’有罪”的“罪”带来一场大灾难。这不是一下形成的，是一左再左而走向极端的。在“阶级斗争月月讲，天天讲”、“不断抓阶级斗争新动向”，“与人斗其乐无穷”的指导思想下，是非莫辨、善恶不分，以致人妖颠倒的倒行逆施，使多少好人遭罪、多少功臣死于非命、多少精英名星坠毁！这个历史教训是该总结了。《诗集》中，对今天的歌颂，对邓少平的悦服，已经作了总结。这是历史的庆幸，是中国人民的庆幸，当然也是绩溪乡亲们的衷心庆幸。

现代诗也叫“白话诗”，是诗歌的一种，与古典诗歌相对而言，一般不拘泥格式和韵律。首举“白话诗”大旗的正是名扬四海、我们绩溪的先贤圣人胡适。身为胡适的后辈，徽山诗社的社员，如胡能孚、胡清宇、王正洪、刘家礼、汪明富、洪树林等人都有感而作，都是心灵的映现，突破了古诗“温柔敦厚，哀而不怨”的特点，更加强调自由开放和直率陈述。而胡能孚老先生，尤其让我十分钦佩，经历了近百年世事沧桑、经受过一次又一次冲击的老人，吟出的诗句竟然如同无忧无虑的小学生，一边欢蹦乱跳在山野中，一边唱出热爱自然、热爱生活的盛世颂歌。

《诗集》收集了《往事》、《咏花》、《望月》这样的爱情花朵：“在那开满山花的小路上，你就是一幅画啊，有多少迷蒙的心思，伴随着那个雨天的傍晚，绵延在岁岁年年。”“同杯千古伤心事，不见爱花人再来。”诗如白描，淡淡几笔，描绘出了许多爱家乡、爱家乡人的爱。作者的细腻情感，温馨深情地沐浴在爱情的滋润中。这朵山花，也就绽放在许多同乡人的心中。许晓骏是一位很有才华的文化人，他的“试与京都争拭目，伴身华韵傲群英”，我仿佛看见状元乌纱帽下之人。读过《诗集》，还让我留下一点遗憾：“恩泽西川，功留青史。千古事，更彪炳郡侯李。”我曾因写了篇短文赞颂李冰而有机会到了都江堰，却不知道张大年同学正在这里工作。一九四九年，他入伍，次年我亦参军，两人各走东西，一直未有机会谋面。当我读到《诗集》中张大年同学的作品时，才知那年都江堰之行，我与他近在咫尺，却失之交臂，谁知已成永别。岁月悠悠，人世浮沉。去者远矣，留者都好生相待吧！

现代诗中，不仅有叙事、抒情诗，还有类似日本的俳句和欧洲的十四行诗，还有树林别树一帜的宝塔诗。词中，有不多见的词牌。而良骏、家褆、光宪等人的古诗词，在平仄、对仗、押韵上也一丝不苟。可以说，应有尽有，百味俱全，诗趣横生。能满足多数人群的不同要求。其中，音乐性又是一个鲜明特点，像章洪立、黄来生等，本是激情澎湃的绩溪人，他们的措辞、开场白，都是一首诗，可以诵，可以吟，可以唱。因此，一批高才的绩溪人在开场、在主持、在吟颂时，由于朗朗上口，用词得当而新颖，语言质朴而亲切，经常唤起全场阵阵掌声。这批徽山诗社的诗人朋友，时时事事都在作诗吟诗中让参加者带来情感上的冲击。八九十岁的耄耋老人热情讴歌值得称赞，十几岁的学子不甘示弱也实在可嘉。培根说过，老人的经验是可贵的，那么青年的纯真则是崇高的。魏武帝在他的《观沧海》、《龟虽寿》等诗篇全都写上了“歌以咏志”，说明诗也是唱出来的。因此，《诗集》不愧为一本集大成之大著。我祝贺她的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