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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屯溪 邵竟源

本文认为：中华干支纪年法应用上屡现年名重复，题款中独写“壬辰、癸巳”之类是陷入误区，不值得效仿。本文提出完善干支纪年体系意见：确立干支元年，确立新计时单位“花”，应用循环累积进位原理等使该法成为具有“上承历史下传未来”功能的实用纪年法。闲人闲语，恳望方家指正。

一件完整的书法作品，总少不了题款。题款所包含的内容往往有：纪年（时间）、名号、地点和标题等。这些内容能向社会提供必要的信息，方便时人、后人等的识读和研究，否则便会造成困惑。早期的书法作品（文章）正文后并无题款，如著名的“永和帖”即《兰亭序》原创，按现代话说，就是件无创作时间、作者、标题的“三无”产品，它是在唐代被追认为“东晋王羲之在兰亭集会时创作”，标题亦是后人所加。引发了现代关于该件作品到底是否王羲之原创的笔墨讨论，留下一段无奈的趣谈。因此说，题款可以凸显作品史学美学和文学等文化价值，不可或缺。纪年系题款中的重要内容，不可忽略或轻视。笔者学习书法多年，受古训“读书好营商好效好便好”启迪，近年来关注了题款中纪年的优劣。效好的关键首先是识好。回顾中华五千年文明史，曾经使用和正在使用的纪年方法主要有以下四种：依次为干支纪年法（简称干支法，下同）、帝皇年号并用干支纪年法、民国纪年法和公元纪年法（简称公元法，下同）。

一、干支法。从古代起，我们中华民族的祖先就创造并运用干支法来纪年。所谓干支法就是将天干（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10个符号和地支（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12个符号，按天干在前地支在后，两字一组，循环相配，合成甲子、乙丑……癸亥等60组，这被称之为“六十花甲子”，用来命名记载推算年岁的顺序和时间的长短等，60年一周期，周而复始，循环使用，常显重年。该法创立运用在远古，年代不详。历史上有确切纪年始于周朝共和元年（庚申年、前841年），干支法独用至汉代（辛丑、前140年）。该法是中华先祖智慧的结晶，当时在天文学史学和数学上都有相当高的水平，应用过一段历史时期。该时期的文章（书法作品）后无题款无纪年。

二、帝皇年号并用干支纪年法。这是汉代以后我国古代采用的纪年法，如：“永和九年，岁在癸丑”（《兰亭序》）。该纪年法取代了干支法，一直沿袭到清末（辛亥、1911年），历经两千多年，这是文字、书法等大量中华文化元素发展成熟的重要时期。书法作品（文章）正文后出现题款应当在这一时期的中段，唐以来的比较多见，如：“大历丁巳”（《自叙帖》怀素）；“崇宁甲申岁”（《千字文》宋徽宗）；“大德四年”（《洛神赋》赵孟頫）。这一时期还衍生出其它几种方法：如国号帝号法，“汉建宁四年”（《西狭颂》）；有只用帝号的，“康熙五年”（明清帝不建年号）；还有用干支法的，如“戊戌”（《隶书千字文》傅山）。

古今中外，人们往往在重复性名称前加置不同符号予以区分，如：山→黄山→安徽黄山、江阴黄山。其它如住宅一类多通过不同数字门牌号予以区分。同样的，古代在干支前引入帝皇年号，除强化皇权影响力外的另一个重要因素，就是对循环出现的年岁重名予以区别。例见《兰亭序》中的纪年“永和九年，岁在癸丑”。唐代以前称癸丑的年代已有20多个，该文若只写“岁在癸丑”，那么面对《兰亭序》原创，唐代人是无法确定文中写的是哪个癸丑年的。显然“岁在癸丑”表示的是含糊不清的纪年，难以识辨。前面加写帝皇年号“永和九年”，就为唐人认定《兰亭序》是东晋时或晋后的作品提供了有力佐证。因为尽管汉代曾出现“永和”，但唯独东晋有“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是补充说明“永和九年”的历法年份。《兰亭序》是书家第一散文，它的用字简约精彩，纪年规范严谨。若把文首八字移作正文后题款的纪年，堪称典范。这种并用的纪年法真正是题款的资深传统，它明显优于干支法。由于帝皇更迭频繁，纪年不稳定，信息流传不畅等因素，古人题款偶用干支法无可厚非，简单但不明了，不值得今人效仿。

三、民国纪年法。中华民国（1912~1949）采用该法。中华民国政府确立1912（辛亥、壬子）年为民国元年，1913年为民国二年，余类推，如中华民国三十五年（1946年）。它部分继承了古法，以国号“中华民国”纪年，而年月日的周期与“干支法”分离，直接和世界流行的阳历接轨。可以说是中外合璧的一种纪年法。该法突破皇权束缚，并且部分与国际接轨，方便应用。这阶段干支法偶见于书作。还有民国纪年法和干支法并用的，如“中华民国三十六年岁次丁亥”（《寿序》沈尹默），这是现代复合法纪年范例。

四、公元法。这是中华人民共和国采用的纪年法，始于1949年。1949年9月27日，全国政治协商第一届全体会议通过决议：“中华人民共和国采用公元纪年的方式”。至今，世界通用的公元法在我国受到广泛的推广应用，统一方便。题款多为公元法或干支法。

上述四法在纪年上呈现后法优于前法的规律和不断完善进步的过程。古往今来，人们用“年”来表示时间的长短，用“纪年”来区别此年和彼年的不同，用“法定纪年”来统一标准，满足交流沟通的需求。纪年历来是众多朝代都重视的大事。确立使用何种纪年，皆由最高执政者决定。从1949年至今，帝号国号纪年法已不复应用，公务、民间文书全用公元法，偶见佛历纪年（五台山寺庙）。干支法多用于书法作品题款中，近些年有强烈崛起之势，一些国展、省市书展题款中清一色独用此法，引人关注。干支法无疑是资深传统纪年，但在题款中出现并不是最早的。不分良莠，把干支法当成主流传统照搬，且登上大雅之堂，实属陷入误区，类似于国人“抱团过马路”，应当引起书界警觉，作出取舍。题款写什么内容是现代书者必须重视的，目前对公元法和干支法存在不同取向。例如：2012年11月，上海“中华艺术宫”二楼展出“海上书法名家作品”，已故沈尹默所书“毛主席诗词三首”纪年为“一千九百六十四年”（公元法）；周志高等健在名家众人一词纪年皆为“壬辰”（干支法）。再如书法教材《启功书法技法训练草书》（文阿禅编著、2009年）中的几幅作品，全为一九XX年（公元法）；《田英章楷书要论》（2010年3月）等一类教材中的示范作品全为干支法。近看一批清代民国以来的档案，不管是官府公文或民间契约，没有一份用干支法的。书写活动是社会活动的一种，书者应淡化自我中心意识，增强服务现代和未来社会的意识，为方便沟通交流服务。同时书者是讲究“取法乎上”的，好的纪年可以给作品增辉，沈尹默、启功无疑是值得时人效仿的楷模。纪年应首选公元法，如2013年（贰零壹叁年）；其次是公元加干支复合法，如2013癸巳（蛇）年，癸巳、岁在2013年等；再次是干支法，如壬辰年等。艺术活动是有一定自由度的，采用何种纪年纯属书者个人的事，同一个书家，在不同作品中可能用不同的纪年法。至于“取法乎下”者，也许是对传统文化感悟不同修养不同，或过分崇尚传统，盲目跟风，追随一些所谓书法领军人物，说是继承传统，实是抱残守缺，可叹可笑。那些写书育人者，以“下法”示人，以讹传讹，让不明就里者仿效，以其昏昏使人昭昭，既忽悠自己，又忽悠少年，遗患无穷。

（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