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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乃之
已过冬至了,雨雪频频,天气阴冷。那天是多日阴雨高山飘雪后一个难得的晴天,我们一行几人相约共爬歙县有名的石耳山。车到绍濂乡刚好九点钟,因前面修路,我们只好下车步行。绍濂有几个朋友同行,路经朱陈村,他们碰到熟人,逐个打招呼。当听说要到石耳山去的时候,大家都很惊讶。他们讶异的是刚下过雨雪,天冷路滑,我们竟然敢去爬石耳山!是的,天气特别冷,远望石耳山,高耸入云,上半山白皑皑的一片,村民们说那是雪。村民们说的困难消弭不了我们爬山的决心,倒是他们的提醒更让我们的好奇心倍增,在朋友与村民们攀谈的时候,我们没有放慢前行的速度。我在思考,这个村庄为什么叫朱陈?我知道与朱陈一里之隔的绍濂其村名是很有文化内涵的,一看就知道那是程姓聚集地。程颐程颢兄弟俩的老师是周敦颐濂溪先生,“绍濂”就是程姓子孙要像程家祖先二程那样继承濂溪先生的衣钵,踵事增华,这是初始建村者对子孙的厚望,也是程姓后裔向世人袒露的心迹。但我对“朱陈”这个村名却有些迷惑不解,初看以姓入名,但这里既无朱姓亦无陈姓。朋友告诉我,朱陈村最先入住的是程姓,后余姓迁入并很快发起来,逐渐超过了程姓人口,两姓人协商以姓入村名并各退一步,“余”去一捺为朱,“程”由后鼻音变前鼻音为陈,这就是朱陈村名的由来,并说这是多姓和谐居住一地的典范。我觉得这种解说有些牵强。朱陈村名肯定有其深刻的文化内涵,有待进一步考证。
朱陈溯溪而上五里到石耳村。原以为以山命名的石耳村坐落在山上,离不开僻静、闭塞、荒凉。实际上,宽宽的水泥路绕溪前行,由六个村民组组成的石耳村夹溪而建,粉墙黛瓦,鳞次栉比,门面装潢气派讲究,不是竞耸入云的群山提醒,还以为到了哪个小集镇上呢!穿过村庄,走过一段田埂路,到了石耳山脚下。开始登山,先走的是一段不平整的石阶梯,然后走一段“之”字形的泥路,转过山嘴,到了一个叫横山培的小村。歙县叫横山培的地名不少,顾名思义,其地处在山腰间的横培里。村子掩映在古树竹林中,巨大的槠树和苦丁茶树让人联想到村子悠久的历史,但目前村子残垣断壁以及裸露的梁柱随处可见。曾经兴旺发达甚至盛极一时的村落如今残破不堪、惨不忍睹的也不特此处,不免唏嘘感叹,叹盛衰无情,叹一番“无可奈何花落去”,我们准备继续前行。从这里能望见石耳山顶,但当地村民告诉我们,此去山顶还有12里,基本没有路。当地一个老大娘自告奋勇,愿意当向导。这位自称将近70岁的老大娘,刀鞘系在腰间,一把柴刀插在刀鞘里,兴冲冲地领着我们出发了。一辈子生活在石耳山脚下的老大娘对石耳山了如指掌,说起来头头是道,自豪感溢于言表。她说黄山有36峰,石耳山是第37峰,它是黄山的一部分,俗称小黄山。它跟黄山一样吸引着游客前来游玩。山上好玩的地方很多,山顶上可以看到好多地方,山珍也多,最著名的当然是石耳了。一般的村民都很难采到石耳的,茶叶和竹笋是当地村民的主要经济来源。
我们边听老大娘介绍边紧跟着她走。走过一段当地村民种有庄稼的熟地,就开始走羊肠小道了,小道只容一脚踩踏,极其狭窄。但很快连羊肠小道也不见了,甚至连路影子都没有了,只是凭着感觉向上攀登。老大娘用柴刀砍斫开道,我们紧跟着她穿行在密枝荆棘丛中。走几步歇一会儿,不住地感叹,如果不是老大娘带路,我们根本无法走上来。不久我们进入杉树林,杉树棵距几乎差不多,估计是航播的。杉树下有箬竹,我们到达的地方估计已超过海拔800米的高度了。箬叶是斗笠、船篷衬垫以及粽子包裹的必需之物。箬叶采摘期在伏天,所以又叫伏箬,其时酷热难耐、蛇虫活跃,采摘此物极其辛苦、危险。休婺之间的回岭靠近婺源方向的半山腰有一两百米的地段全是箬叶,接近一人高的箬竹密密匝匝、你挤我拥的,箬叶已经把石板古道全部遮盖住了,人行其中,叶抚脸面,如在绿海中游动,真是难得一见的美景。而此处的箬竹稀稀拉拉,叶宽竿高没过头顶,成了我们拼命向上攀爬的好帮手。突然听到一个同伴惊叫起来,我们立即围拢过去,原来是他的脚被铁夹子夹住了,仔细一看,原来只夹住了鞋尖,没有伤及脚趾,只需脱下鞋子就行了,幸亏有一同伴会解夹子机关,我们都很庆幸,这是夹兔子的小夹子,如果是碰到夹野猪的夹子,那后果不堪设想。这里人迹罕至,下夹处没有任何提醒标识。受此惊吓,我们大家都用柴棍探路,互相提醒,小心翼翼地向上爬行。低头探路,眼睛不敢旁视,就这样,心有余悸的我们,还是兴致盎然,上行到一定高度,突然觉得好静穆,原来我们已经进入到一片雪白的世界,惊喜地发现,那不是雪,是雾凇。大家都很激动,我们居然见到了难得一见的雾凇!大家都说再苦再累也值了。生活在江南尤其是成天蜗居在小城镇的人,如果不是专门去景点猎奇,是很难见到这样漫山雾凇的自然景观的,即使是生活在石耳山脚下的人都还以为是雪呢。
雾凇最早称雨木冰,《春秋·成公十六年》:“春,
王正月,雨木冰。”又称“树稼”或“树介”,也称“树挂”的。唐朝有俗语“树稼,达官怕”。“雾凇”一词最早出现在南北朝时代宋吕忱的《字林》里:“寒气结冰如珠,见日光乃消,齐鲁谓之雾凇。”雾凇是一种附着在地面物体迎风面上的白色或乳白色不透明的冰层,它是由过冷水滴凝结而成,这些过冷水滴是由浮在气流中的风携带来的。由此可见,雾凇需同时具备几个条件才能形成。雾凇主要出现在北方,吉林最多。吉林雾凇、桂林山水、云南石林、长江三峡是中国四大自然奇观。1998年,时任总书记的江泽民到吉林视察见雾凇而题了一首诗:“寒江雪柳日新晴,玉树琼花满目春。历经天华成此景,人间万事出艰辛。”雾凇的出现预示着丰年,宋代曾巩《冬夜即事》:“香消一榻氍毹暖,月淡千门雾凇寒。闻说丰年从此始,更回笼烛卷帘看。”有谚语说:“雾凇重雾凇,穷汉置饭甑。”当然,南方也有雾凇。明末清初散文大家张岱的《湖心亭看雪》:“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这里写的就是杭州西湖的雾凇。显然,南方的雾凇不如北方的雾凇那么大气、壮观、历久。而我们无意间在石耳山与雾凇谋面,不能不说是我们与大自然的默契和缘分。
我们穿行在特别幽静的树林里,好像到了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除了几声鸟叫,几乎听不到天地间任何声响,我们尽情呼吸着格外清新舒爽的空气,感到滋心润肺,直透心底,那种畅快,那份享受,平生第一次感受到。我搜肠刮肚,竟然找不到任何的语言来准确表达大自然突然赏赐给我们带来的惊喜,这份身心通透的感觉。我们只是通过欢呼雀跃、大呼小叫来表达心情。松针被雾凇包裹成一束一束的,簇簇团团,层叠而上,蔚为壮观。阳光从树缝里筛照过来,雾凇正在慢慢地融化瘦身。粗壮敦实的小松树长在大石头之间,虬枝平顶,还真有点黄山松的味道。我们决定就地休息,边赏雾凇边吃中饭。我们或蹲或站在树林间,在晶莹剔透的雾凇包裹中,分享着背上来的面包、烧饼、豆腐干等食物,简单的中餐竟然有一种享受大餐的感觉。大概20分钟以后,我们重整行装,带走垃圾,沿着山脊继续往上攀爬。接下来的路程都在灌木丛中穿行,目之所及全是雾凇。树的枝丫似鹿角支楞着,又似珊瑚,垂下的柴草又似各种各样大小不一的薄刀片。我们都在为寻找到别具一格的雾凇而大声欢呼,争相拍照留念,互相介绍欣赏。大家都为这大自然的奇观被我们撞见而不停地赞叹。估计我们已经到达海拔1100米左右的高度了,我们准备从狮子头上去登顶,但狮子头下全是光滑的无处踩稳的石壁,根本没有办法攀爬。现在想起来,朱陈村民的友情劝阻是有道理的。为安全起见,也因为快到一点半了,我们必须返回。我们转身下山,忽然发现雾凇全没了,好像演出时大幕拉开忽然现出了山体的真容,冬日的暖阳正温柔地抚摸着山体的各个部位。我们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因山太陡,加上冻冰融化,下山非常艰难,我们都是手抓树枝,似猿猴左腾右挪而下。有时屁股朝下,手拽树枝一步一步地慢慢向下退;有时脚踩不稳,屁股着地,“哧溜”滑下去一大截;有时不小心抓住枯枝,枯枝一断,差一点一个倒栽葱。所谓“上山容易下山难”,但这里却是上山不易下山更难。看到各自下山的样子,互相取笑,乐在其中。再看老大娘,竟然不知什么时候砍下一根胳膊粗的杂木扛在肩上走在我们前面。三点多一点到横山培,我们给了老大娘100元作为带路费,她坚辞不受,我们当然说服她接受以表谢意。五点整到达绍濂。
这一次没有登顶,少了“一览众山小”的征服感和把1234米高的山峰踩在脚下的豪情,有些遗憾,但意外见到石耳山上巨大的雾凇带却是一种缘分,是莫大的收获。人生本来就有得有失,美好的东西不可能一次赏尽。据说石耳山顶高山草甸中盛开的杜鹃非常壮观,来年一定前去观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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