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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来平
最近,我静下心来研读萧红的《回忆鲁迅先生》。
尽管以前读过,但一读而过。初读的印象,觉得文章的章法新颖,一个一个的片段,一幅一幅的画面和场景,如一粒粒珠子,被女作家用一根无形却饱含崇敬和爱戴情意的红线串起来,让晚年的鲁迅温和可爱的模样印在我的脑海中。那浓浓的人间烟火气息、朴实的生活味和诚挚的人情味,深深感染了我。
再读《回忆鲁迅先生》,才知道后人的评价——“它不仅是鲁迅回忆录中的珍品,而且可谓是中国现代怀人散文的楷模,是敬献于鲁迅灵前一个永不凋谢的花圈。”——是恰如其分的,绝非溢美之词。我想,无论是其文字本身还是这个评价,都会抵得住时间的消磨。
鲁迅之于萧红,亦师亦友亦亲长。关系或者更微妙,但不做想象,这也是一种尊重。他们之间,是文人的相惜相敬,互尊互怜。这种感人的情谊,跨越了地域,跨越了年龄;当然也跨越了时间,让后人传诵。
研究作为文学家、思想家、革命家的晚年鲁迅,人们可以关注他那至今依然冷光凛凛的“匕首”“投枪”诸篇;而了解生活中的晚年鲁迅,则《回忆鲁迅先生》或许是一扇视角独特的窗户。打开这扇窗,仿佛看见居于斗室的鲁迅在默默抽烟喝茶,在热情待客,在辛勤工作,始终一脸的慈祥,一身的温和,还有骨子里的冷峻和坚硬。
“没有伟大的人物出现的民族,是世界上最可怜的生物之群。”郁达夫在《怀鲁迅》作如是说。显然,眼光独到、言语精辟的郁达夫道出了国人心目中的鲁迅形象:是“伟大的人物”。对于普通人来说,“伟大的人物”似乎总是高高在上,距离平凡人太远太远,令人不可触及。在高处、远处的鲁迅,被普通人瞻仰、怀念,渐渐地,被人神化。鲁迅仿佛是矗立于思想文化高地的一尊神,受人膜拜。在一个对“神”情有独钟的国度,视鲁迅为神,不足为奇;鲁迅亦当之无愧。
而萧红笔下的鲁迅,离神很遥远,或者根本就不是神,而是一个富有情趣的大写的人,是一个热心生活的活生生的人。他有棱有角,有情有义,敢爱敢恨。他和普通人一样,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有时竟天真得如孩子一般。文中多处提到了鲁迅的笑声,尤其是开篇的神笔:“鲁迅先生的笑声是明朗的,是从心里的欢喜。若有人说了什么可笑的话,鲁迅先生笑得连烟卷都拿不住了,常常是笑得咳嗽起来。”这难道跟普通人有什么区别吗?文章中,类似的细节刻画还有多处,如鲁迅嗑瓜子、看电影、逗孩子等等,作者想告诉人们,生活中的鲁迅也是一个平凡而普通的人。
在饮食上,鲁迅有自己的偏好。他“欢喜吃硬的,油炸的,就是吃饭也欢喜吃硬饭”;就是生病的时候也不大吃牛奶、鸡汤。“鲁迅先生前面摆着一碗酒,酒碗是扁扁的,好像用做吃饭的饭碗”,他从不在意用什么精致的东西,简单随意的生活也隐隐透露着鲁迅刚毅倔强的个性。
至于居家生活的接人待物,鲁迅严格地约束自己,却仍能宽容地对待别人。谁说鲁迅不可亲近?他对于青年人的关爱、革命者的爱护,让我们强烈地感受到鲁迅的可亲的体温。他是那个寒冷年代的一个不灭的火炉,温暖着靠近他的每个人。鲁迅总是给亲友极大的方便,从不吝啬;自己的生活则力行俭朴,只求温饱,从不“奢侈”。一次,“夜里去看电影,施高塔路的汽车房只有一辆车,鲁迅先生一定不坐,一定让我们坐。”“看完了电影出来,又只叫到一部汽车,鲁迅先生又一定不肯坐,让周建人先生的全家坐着先走了。”萧红夜深离开鲁迅家里,“鲁迅先生嘱咐许先生一定让坐小汽车回去,并且一定嘱咐许先生付钱。”他备两种香烟,好些的用以招待友朋,差点的自己吸。“来了客人,……都是用大碗装着,起码四五碗,多则七八碗。可是平常就只三碗菜:一碗素炒碗豆苗,一碗笋炒咸菜,再一碗黄花鱼。”
从这些日常生活中看似琐碎不足道的细节里,层层叠绘出一个立体化的鲜活的鲁迅。这里没有空洞造作的言语,也不发表议论,只是让自己与鲁迅交往过程中深藏于心的点点滴滴,像汩汩涌泉流于笔端。看似信手拈来,漫不经心,实则在表面平静的表述下面流动着深沉的感情,渗入了女性兼作家特有的敏感和细腻,呈现出浓厚的抒情色彩。细节描写是成功的,出彩的,把一个伟大的人物描写得有血有肉,可知可感,令人亲近。文字无须雕琢却炉火纯青。这正是萧红文章的不平凡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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