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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的老屋原是生产队的保管室,家里人多,甚是拥挤。空间无法横向拓展,只能纵向利用。爷爷在他们的卧室里架起一层楼,成排捆扎的竹子上面铺着和有碎稻草的稀泥,干透后陈设床具,作为姑姑的住处,通过木梯上下。
姑姑大我十二岁。彼时正是小虎队和四大天王红得发紫、火得发烫的年代。他们绝想不到在偏僻山村农家小屋的竹楼上,有一位漂亮小姑娘收集了不少他们的贴画和明信片,土墙壁上贴着偶像的海报,而且时常哼唱不知从哪儿学来的流行歌曲,兴许也做与他们相关的梦。因为我老做她的跟屁虫,闯入那个神秘的世界,乖乖在一旁看着听着,即使全然不懂。女孩子哪有不爱打扮的,每当发现她涂了指甲油或者唇膏的时候,我总会忍不住惊叫起来:姑姑变坏啦。她急忙捂住我的嘴,瞪眼警告,继而在我指甲和嘴唇上涂抹一通,甚至在眉心点一颗美人痣或画两条黑眉毛,最后哈哈大笑。我觉得有趣,也跟着笑个不停,引以为同道。年幼的我绝对想不到:那段日子虽然过得紧巴巴的,却是我们一家人最幸福的时光。
后来,姑姑下了竹楼离开家,去县城打工。偶尔回家来,我还是愿意粘着她,打听城里的种种,比如那儿的人做饭用不用柴火、挑不挑水?马路宽吗?晚上能听到青蛙叫么?作为回报,将自己在幼儿园的见闻一件件讲给她听,谁最讨厌、谁唱歌最好听、谁经常买零食却不给我吃所以他一定会长蛀牙。分别期间积攒的话要一口气说出来才痛快。由于有了收入,姑姑不再像读书时那么“土”,身穿鲜亮的衣服,描画淡淡的妆容,加之本来便靓丽出众,我非常乐意跟她一同外出,倍儿有面,同时十分期待随爷爷进城探望她。
很快又到了我的生日,一位开着破旧车跑客运的邻居送来一盒蛋糕。小小的我心想,他怎会如此好心,却听他对父母说:这是玉儿(姑姑芳名)在县城买了托他带回来的,送给飞娃子的生日礼物。我高兴得蹦起来,它第一次出现在家里,是为了给我庆生。但心情很快低落:姑姑不能回来陪我一起过生日。蛋糕很甜,不仅有奶油的芬芳,更有姑姑的关爱的滋味,可惜无法按照全家人数均分它。那个生日,至今难忘。过了很久才从姑姑口中得知,蛋糕原本配有几支红色蜡烛,半道无故失踪。老妈笑言:定是司机贪图小便宜,私自扣下用作照明去了。
更大的变故随之而来,姑姑非但缺席了我的生日,而且缺席了接下来十年的全家团聚。她去外省打工,由于生活之舟楫难以掌控,家人始终等不到她归来的身影。那间竹楼空荡荡的如同我的心,它的主人、我的姑姑,我们一起等同一个人。我曾在那儿住过一段时间,将她的书籍等物品整理出来,终于可以读懂一些,中有一册初中同学录,黑白的寸照难掩同学少年的花季风采。它们被珍存于大木箱之中,两个年代的两段青春,居然有幸相逢。其实,她从未远离我。
当我们再次见面,过去的十年像一场梦,别离似乎并不存在。生活改变了彼此的容颜,却改变不了浓浓的亲情,我依然喜欢跟她在一起谈笑,仿佛当年那个跟屁虫,哪怕个子已经高出她的头。我指着院前的仙人掌告诉她:这是当初你从学校里带回的,或许是吸收到学府的灵气,现在长成一棵比人还高的树了,观者无不惊叹。姑姑说:这么多年过去了,它越活越好。
我想:咱们每个人,都会越活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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