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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乃之

五月的一个晴朗周末，慕名游览了黟县五溪山。我们从宏村方向爬蚂蟥谷，登白顶山尖，俯瞰宏村全景，再登海拔1227米的三府尖，然后沿外羊斗下山到田棚村。途经千亩草甸、杜鹃花海、原始森林，品读黄龙潭、青龙潭、黑龙潭、双龙潭，漫步大峡谷再出五溪口。一天的行程排得满满的，翻山越岭赏鲜花，跨溪涉水品奇石，看群峰苍郁怪石粼粼，听鸟声悠扬溪水潺潺，叹极佳生态恍入仙境，有种目之所及不忍收回、足之所到不舍移动的感觉，第一次真正体会到什么是大美，什么是绝美。这里处处引你驻足，处处摄人心魄，处处让你流连，处处勾人遐想。

五溪山有着独特的生态风貌，青山聚水，水润青山，罅隙间的涓涓细流款款而下，汇成五溪河，沿途不断聚集沟壑间的泉水，流量渐聚渐大。溪水或幽处滴浅潭叮当作响，或绕石弯深山潺潺低吟，或奋力跃深涧噌吰畅笑，或高空跌幽潭咆哮怒吼，以不同的节奏，不同的韵律，向同一目标，同一方向，经几十里奔流泻出五溪口。溪水晶莹剔透，诱你垂涎，随时都想掬一口润喉清心，我是沿途或手掬口啜，或杯舀畅吞，或干脆趴下身子牛饮，绝无不洁之虞，每次都要一饱方休。涉足深山，置身此处，如不畅快地喝顿五溪水，真的会遗憾久久。溪水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地流淌，感染着游客自然而然地放松身心，在深山大涧里惬意畅快地呼吸，无忧无虑地欢声笑语，尽情领略大好河山奉献的那份美丽景致，无限享受大自然的丰厚馈赠。五溪河源远流长，形成诸多河段落差大，自然形成众多瀑布，深潭连浅潭，一脉相承，顺流而下，大的瀑潭依次为黄龙潭、黑龙潭、青龙潭、双龙潭四大名潭。深水藏龙，以龙命潭，足见其瀑长潭深，潜藏故事。前三潭以色命名，后一潭以形命名。见过不少类似命名的潭涧，都觉得平平，而这四潭却让我印象深刻。传说远古时代，黄山、五溪山是海洋，东海龙王就住在这儿，有一年，它得罪了玉帝，帝威震怒，让海洋移位、龙王搬家，龙王离开之时，把黄龙、黑龙、青龙三个儿子藏在了五溪山，于是五溪山就有了黄龙潭、黑龙潭和青龙潭。黄龙潭水面最大，潭水最深，潭像一口巨锅，承接着几十米垂挂似宽厚白练的瀑水，轰然作响，碧绿的潭水与高挂的白练相映成趣，颇为壮观。潭的三面是石壁峭立，外沿的石滩呈金黄色，浑然一体，清冽的潭水从厚厚的金黄色沿口溢出，经阳光照射，金黄铮亮，煞是绝妙。潭边上有高低不平但光滑洁净的岩石可供憩坐，仰观飞瀑射潭，细品噌吰巨响，惊心动魄，形声俱佳，使人宠辱皆忘，心潭合一。此情此景，难以描摹状写，无法表其万一，得到洗礼的身心，只剩下享受与陶醉。我臆想，黄龙潭的“黄”似有另一种解读，这里离五溪群山最近，一旦山洪暴发，山水挟裹着泥浆从三四十米的高空飞泻而下，直冲潭底，金黄泛起，满潭飞腾，黄龙潭之名也就顺理成章了。黄龙潭名气最大，那是因为黄龙是人类的朋友，这里原有黄龙寺，据说香火很旺，求雨极为灵验。大旱之年，附近山民以及黟城中官宦都要到这里来焚香朝拜求雨，然后到黄龙潭里舀一壶水带回家作为神物上香供奉，不久就会天降喜雨。从黄龙潭顺流而下两百米左右的右侧山沟里藏着黑龙潭，它是在离干流二十米左右的东边支溪中，所处位置狭窄，两边的石壁垂直而上，高挂的瀑布洁白细长，潭水面积不足黄龙潭五分之一，天见一线，难望曦月，潭水是黑黝黝的，因此，称其为黑龙潭也就不难理解了。当然，这处潭瀑没有黄龙潭那么友好，登临费劲，石滑难立，且阴森湿冷。据说黑龙多行不义，被锁潭中，那沉入潭底锁系黑龙的铁链已不知所终，但瀑水上方那固锁石崖则多少印证着一些黑龙的前世今生。从风姿上看，如果说黄龙潭演绎的是大师风范，那么黑龙潭呈现的则是小家作派，它们互补着五溪山秀美山水的内涵。在田朋村外五十米左右的山涧中，隐藏着青龙潭，因涧深没入峭壁下，这里无路能到达潭边，只闻其声，难见其面，我们只能站在离潭几十米高的路边前倾身子向下探望，以饱眼福。我想，瀑高潭深，蓝天碧水，青山翠黛映照潭面，青龙潭之名非它莫属。双龙潭位于大峡谷的入口处，它不设屏障，敞开胸怀，直扑人们眼帘，两股不高的瀑水并行而下，激荡着潭面永不变色的翠绿，显得那么娴静，那么优雅。

五溪山的峡谷幽深狭长，绵延近十华里，峡口处较狭窄，往里则稍显宽敞，稍宽处林木繁茂，古树参天，遮天蔽日。峡谷口两边随处可见危岩嵯峨，竞耸入云，仰视侧看，各具情态，似人头，像怪物，如飞禽，像猛兽。峻山夹峡口，幽水洞其中。走进峡谷口，有两百米左右贴石壁而建的栈道廊桥。站在高高的栈桥上，凭栏俯瞰，潭水幽蓝，深不见底。背临面对都是巉岩直上，高耸入云，或洞穴天然，幽深难测；或裂缝通顶，湿暗黢黑；或石笋独耸，直刺苍穹；或昂首挺拔，孤傲群峰。洞缝密布，凉气袭人，阴森可怖，孤身独处，不禁毛骨悚然。溪水在这里七弯八拐，忽而壑中涌动，忽而踪没石下，水戏灵石，石托水魂。溪中怪石比比皆是，大小杂陈，扁圆斜方群居，有的自由伸展，有的蜷缩一隅，有的尖头尖脑挡去路，有的敦实厚重阻溪流，你倚我靠，自然如意地散落溪中，任溪水冲刷洗涤，它们傲居万载千年，看雾岚聚散，叶青叶落，峰峦竞秀；听山风啸叫，禽啼兽吼，自然应和。任何一块石头都是一个生命体，它们承载着自然造化的玄妙和生机，任凭世人品评、赏鉴和膜拜。黑龙潭下游百米处的那块两米多长的洁白光滑如玉的条石，更让人眼睛一亮，像一位身姿曼妙的美女，头朝上游仰躺水中，身体修长，通体舒展，双乳高耸，悠闲自在地任水流冲洗抚身，引人无限遐想，被喻为“贵妃醉浴”或“女皇沐浴”，头的上方有一巨石像龟趴伏，人们把这叫着“海龟朝圣”。龟头半伸不伸，色相毕现，因此，又有好事者以“色龟偷窥”名之。从宏潭方向进入，在即将到达田朋村的左首山峰上有一巨大岩石突兀独耸，引人注目，从下游看似马身，从上游看像人头，叫人头马身石。我认为，马身要凭想象才能找到感觉，人头则形神具备，鹰隼似的眼睛，瘦削的脸面，尖尖微翘的下巴，顶上几棵龙须草覆至额头极像头发，真像一位阅尽人间沧桑的老人，俯瞰着身下永不停歇的溪流和路上来来往往的世人自由自在地繁衍生息，护佑着周围居民安居乐业，吓阻着歹人进山破坏，似有一夫当关的意味。在黄龙潭和黑龙潭之间的山道中，我们见到一块一米多长的石头拱出路面，极其光溜，前小后大，前瘦后壮，极似头没水中的牛背，被形象地叫作牛背石。我略加琢磨，吟出打油诗一首：“幽谷道中现牛脊，日晒雨淋滑难骑。借问首足何处寻，羞见行人似入溪。”我自己都惊奇于在攀爬步行了六七小时后，还有如此闲情雅趣，足见看不完的奇石流泉、赏不尽的山花野趣，能使人神清气爽，忘却疲劳。

五溪山峰峦叠嶂，逶迤北去，近看林木蓊郁，远望满眼青黛，植被丰厚，难见裸地。有名的三府尖是宏潭乡的最高峰，站在这里可望见三府的地界。五溪山下的竹溪村地处石台、黄山区、黟县交界处，部分地域曾属石台和黄山区管辖。石台属池州府，黄山区的前身太平曾属宣州府，黟县则一直是徽州府管辖，这就是三府尖的由来。有人以为在三府尖能看到三府所在地，窃以为值得商榷。站在这里看到的是莽莽群山。在向导的指点下，能大致分辨出石台和黄山区的方向。三府尖是五溪山杜鹃花海的中心，是观看花海、草甸、群峰和远望四乡八邻的最佳地点。如果有兴致在这里过夜，观云海看日出，当毫无悬念。我们上山时节，已经过了杜鹃盛开的最佳时间，大部分花已凋谢，有些许怅怅，但即便如此，山尖上，山眉处，山腰里，那迟开的红红的杜鹃仍在尽情绽放，妆点着青山，或星星点点，或成簇成片，如霞似火，互比美艳，共同扮靓绝美五溪山。让我们觉得不虚此行。山的阳面和山顶上遍布的都是一人高左右的杜鹃丛，漫山遍野，密密匝匝，年复一年，自由自在地生长，把那些本来就不宽的山路遮挡得严严实实，人只能挨挤进去，勉强通过。万亩红杜鹃同时开放，那景致不难想象有多么壮观，花海一说绝非谬传。听向导说，今年，已有几千人慕名来到这里观赏盛景，大饱眼福，我们算是迟到的客人了。和我们几乎同时到达山顶的还有两拨人马，他们分别从不同方向上山，三支队伍汇聚一处，在大自然的无限恩赐面前，人们没有俗思杂念，没有远近亲疏，大家围坐在软软的草甸上，交流心得，分享快乐，互通有无，其乐融融地对付了中餐。他们临走前，还扯起印有“保护山川爱我家乡”八个金黄大字的红旗合影留念。我们从宏潭方向下山，这边的景致是另类风格，也许是在阴面的缘故吧，树木高大，没有细小杂木，最多的是一片一片的萱草。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我们是穿行在一两人高的杜鹃林中，边聆听盈耳美妙的鸟语，边赞叹杜鹃的高大成片。这里的杜鹃与山顶杜鹃的矮壮不同，或簇簇相拥，间在稀疏的乔木中，或单枝虬伸，粗壮盈握，据说都有百年的树龄。在三府尖，我们是与杜鹃红花比肩，在这里，我们却是人行杜鹃树下，遗憾的是，今年的倒春寒，使我们无缘见到这面山体的花容。同行的有些是资深的驴友，看到这里的杜鹃后都连连惊叹，以为观止，相约今夏和明春再来五溪山，住农家，采萱花，赏杜鹃，穿峡谷，摄美景。

值得一提的是，我们征服了蚂蟥谷。蚂蟥谷当然有蚂蟥，这种学名叫水蛭的环节动物，爬行起来一拱一拱的似尺蠖，我们走了四五百米的时候就见到了它的尊容，黑黄色，头细尾粗，尾端有吸盘，大的寸把长，小的如米粒，稍一停留，马上就往脚上拱，往鞋里钻。尽管我们事先做了防范，手脚鞋面都涂了风油精，但似乎对它们影响不大，几乎每人的脚上都被它们光顾过，我们尖叫着用棍子拨开挑出，快步离开，都没让它们吸到血。蚂蟥的介入，从客观上催快了我们的脚步，使我们顾不上体会疲劳，马不停蹄，快步攀登。如果向导事先告知所行之路有蚂蟥，恐怕我们会闻之色变，拒走这条路的，但这里却是登临三府尖的捷径。过了蚂蟥谷，有惊无险，我们有些自豪，同时又了解到了有关蚂蟥的一些知识，诸如蚂蟥吸血可以治疗冻疮、痛风，还可以测出有无高血脂，油炸蚂蟥还是一种难得的美味呢。其实，蚂蟥除了暂时破坏人的血小板、吸走一些血之外，并没有什么危害。更主要的是，征服蚂蟥谷，为我们饱览大美五溪山的胜景赢得了充裕的时间。我们还在谷里见到了听说中的稀有植物七叶一枝花、梁祝花，几近绝种的奇特的“一碗水”，珍贵药材黄精等等，还有许多植物连向导也无法叫上名来。据说五溪山有国家级濒危保护植物二十多种，还有三十多种国家重点保护的珍稀动物，如云豹、金钱豹、黑麂等等。

大美五溪山，自然天成，神秘莫测，包罗万象，藏龙卧虎。明年花开时节，我还会再来饱睹你的芳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