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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伍劲标
这些年,我工作的小镇,农民家的新居一座座拔地而起,各种伪洋楼和伪徽派的楼房取代了原来白墙黑瓦的老房子,偌大的一个古镇,已经很难再看到上个世纪的建筑了。值得庆幸的是,我的办公室西边,还保留着一座清朝末期的老宅:X氏宗祠。
老宅是别人家的,里面的结构和场景我没有深入了解过。从我的办公室走廊往西看,一目了然的,就是老宅屋顶上经历了一百多年风霜雨雪的青瓦。像跨越世纪的老者一样,对我诉说着无声的岁月故事。
百年小瓦,是这座老宅的帽子,它们翩翩然,井然有序地点缀在老宅的屋顶上。沟瓦素面朝天,像线条分明的少妇;扣瓦像躯干强劲的男子,用自己厚实的脊背承受着雨水的击打,在缓和了雨水的冲击力之后,使雨水缓缓流入沟瓦,顺着沟瓦的斜坡挂在屋檐上,形成雨天里清亮亮的瀑布。
古老的房顶是人字形的,“人”字的一撇一捺上,一片片沟瓦和扣瓦配合的是那么的默契,远远望去如同片片鱼鳞,呈阶梯状有序延伸。在人字形的顶部,是片片站立重叠在一起的脊瓦,脊瓦与横木之间是一些很有意味的瓦当。
晴时挡日,雨天遮雨,百年小瓦吸收了日月的精华,萌发了生机和活力,在瓦沟里,瓦当边,长出了一株株俏生生的瓦松。瓦松的叶瓣层层叠叠向上生长,就像屋顶的瓦,从屋檐边开始,一层层往屋脊上蔓延。瓦松的叶瓣质地厚,没有叶柄,说它是宝石花的表亲一点都不会让人怀疑。
办公的时间长了,我喜欢来到走廊上,边休息边细细欣赏着老宅的百年小瓦。不同的季节,不同的天气里,百年小瓦的风景也是不同的。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在晴天里我看着百年小瓦,会不由地把李商隐的后一句改为:“老宅日暖瓦生烟。”猎猎的阳光下,远望百年小瓦,就能看见屋瓦之间,丝丝缕缕的,升腾起一阵阵轻烟。说不清那轻烟具体是什么颜色,灰色?白色?蓝色?仿佛都有,但又都不能确定。等我仔细看时,那轻烟会突然消失,等我以为它没有了,轻烟又会悄悄地冒出来。如梦如幻,如花如雾,像刁蛮的性情中人那摸不着猜不透的心思。
雨天的屋瓦,蒸腾着氤氲的水雾,那水雾缠绵,哀怨,似乎要把整个屋顶都浸润透。雨点敲打在鳞鳞千瓣的瓦上,开始时是沙子溅落在金属上的脆响,后来,瓦被雨水润透了,声音渐渐沉闷下去,接着就会泛出柔和的光亮。几天的连阴雨之后,瓦面上会长出碧绿的苔藓,把一块块小瓦都装点成暗绿的翡翠。
有风的日子里,百年小瓦简直就是一架特大的天然手风琴,瓦缝之间,清风徐徐,风声柔和如窃窃私语。即使是上了级别的狂风,到了瓦缝之间也会被小瓦的温存所软化,降低了风力,化作绕指之柔,发出气韵悠扬的乐曲之声,轻吟低唱,婉转流长,余音缭绕。
最美的是下雪天了。难得一见的雪天里,最先积雪的就是这些瓦盖的老房子的屋顶了。雪落无声,老宅屋顶上的瓦就有了最曼妙的银白的曲线,恰似旧日江南白玉兰树下,袅袅婷婷地站着的一袭白旗袍的女子,又像穿着婚纱憧憬幸福的新娘。雪后天晴,屋瓦上的积雪化了,点点滴滴,千丝万缕,从瓦沟里飞落下来,屋檐下淅淅沥沥,珠花溅玉。一夜北风,又结成晶莹剔透的冰挂。
四季轮回,岁月把人催老的同时,也把老宅屋顶的瓦催老了。瓦沟里,长年沉淀的灰尘凝成了细土,天上飞过的鸟雀的嘴里掉下的粒粒草籽,在瓦沟里发芽、长叶、开花、结籽。待到籽粒成熟,落地生根,再发芽时,人间又是一个春夏秋冬。
古语说得好:“房子要有人住,才有人气。有人气的房子,再旧都有温暖,都不会倒。”我眼前这座老宅,早年有几户人家常住,能够听见一些鸡犬闹腾的声音,能够感觉到那浓浓的烟火味。去年冬天,住在老宅里的最后一户人家搬进新房子去了,这座老宅开始了它最沉寂的日子。虽然,还有几户原先的屋主偶尔来住一住,可是现代化的简易厨具再也无法升起温馨的炊烟。
屋顶上的百年小瓦,有许多已经开始断裂,它们和身子底下的老墙一样,被现代的建筑挤到了寂寞的角落。也许在不远的未来,这座老宅就会被钢筋水泥琉璃瓦造就的大楼所取代,到那个时候,人们庆贺新居的烟花中,谁能够忆起这里曾经的百年小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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