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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艳芳
清明过后,一场倒春寒突如其来。“高山雪、平地霜”,母亲的几块茶园虽为分散,但所处地形都比较宽敞、向风,所以无一幸免。母亲只在电话中轻描淡写地和我说了一声,并没有悲伤的情绪。母亲虽无文化,也不讲究,但一向心思细腻,终究是猜不透,到底是无所谓还是安慰我?盼到周末,迫不及待要回家看看。
四月,多么柔美的季节啊!菜花刚刚开过,结着嫩嫩的果,想那一季灿烂的花开,惹了多少恼人的花事啊!此刻才是洗尽铅华、返璞归真呀;柳枝逐渐茂密,摇曳着婀娜的身姿,走进春的深处,那一回眸,怎未撞见呢喃归来的春燕呢?映山红含苞待放,那一抹鲜红,点缀的不仅仅是山,还有心情吧,那些或近或远的过往,其实一直都没有忘记!只是微风中,它还有些颤抖,许是嗔怪那场莫名的霜冻吧……村口偶遇的乡亲,笑容里显然盛不下心尖上那丝隐隐的痛,望着他胸前的小背篓,我亦无语。
见了母亲,她正静静地围着锅灶忙活晚餐,一缕馨香,从锅碗瓢盆的碰撞中和柴米油盐的交融中升腾而出。我兀自安慰她,而她却像往常一样,有一声没一声地应和着。“田多败儿孙,菜多败油盐”,只是一句,醍醐灌顶。是呀,人生百态,寂静烟火,母亲比我悟得深,悟得透。什么时候见她为这样的事而恼过呢?
若说苦,母亲是真苦过。上世纪50年代末,出生就赶上三年大饥荒,九死一生;年少时,天资聪颖,但无奈家中姊妹多,又为女儿身,只能被迫离开学堂;成年后,和同样身世的父亲走到了一起,生儿育女,日子过得十分清贫,但也有着男耕女织的快乐;只是天有不测,到了中年,上帝却来索要她的儿子,她尽了一个母亲的所有,最后只剩一声凄惨、绝望的哀嚎。每一个不幸的日子都发生在雨天,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信了,那一天的滂沱大雨就是一个母亲的眼泪,它湿透了瓦片,湿透了村庄,更湿透了人心……她是很长很长时间以后才重新站起来的。
此后的日子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而母亲总是那样平静、坦然。记得有一次是1994年的春夏之交,也是茶季,但已接近尾声,父亲还没有来得及把一季茶款(其实就是茶农一年的收入)偿还于债务,却被小偷撬门开锁、翻箱倒柜一扫而空。那天傍晚天空也飘起了雨丝,乍暖还寒,母亲倚在火炉边,只一声轻叹,便再未吱声。舅舅闻讯赶来探望,临走前,递给母亲10块钱。母亲未曾多想,把这仅有的钱交到我手上,叫我去给父亲买瓶高粱液(白酒),回家后,母亲已经烧火做饭,还特意为父亲和我做了几道可口的菜。吃饭时,她亲自为父亲满上酒,宽慰他说,日子还是一样过,无非是从头再来。
她就这样坚定地与时光同行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无论每一个明天给她带来的是什么,她都会精心地烹调一日三餐,认真地打理家庭琐事。即便没有什么像样的食材,她也能想方设法做出美味佳肴;即便没有什么贵重的家私,她也会上上下下打扫得纤尘不染;即便没有漂亮的衣裳,她也总是把全家的衣物洗得干干净净……生活是什么?母亲用她的一举一动告诉我,生活就是守候每一天的日出日落;就是空中每一颗等待落定的尘埃;就是门前那一条缓缓向前的河流……一些满足,在失去之后变得简单;一些快乐,在痛过之后变得真切;一些幸福,在沉淀之后变得弥足珍贵。
母亲调制出的日子,并非像蜜一样甜,但是很朴实、很安宁,温软如春,暗香盈盈。在家小住一晚,院中母亲培植的兰花草沁出淡淡的香气,填满闺房,萦绕枕边,渗入梦中。蓦地想起,母亲就是深山里那株久经磨砺的素心兰!岁月有时,悲喜由命,唯有自强不息、高尚质朴的心灵是经久不衰的。
次日清晨,母亲打点好家务后,照样去里坞茶园采茶。她细心地将冻红的茶叶折去,期待它们能够重新发芽;还有一些藏在边角处、缝隙中完好的嫩叶,就收入篓中。这是母亲最大的一片茶园,阳光下,茶树上的露珠灿若星光,而她,依旧顺从天意般自然、安详。这里,是她周而复始劳作的地方,是她融入大半辈子光阴的地方,早就不单单是为了营生了。今天,她折取的或许也只是一段素净的时光陪伴。此时此刻,一种从未有过的欣慰和感动油然而生:曾经,是一首悠远的歌曲,盈满心间;未来,是一颗等待的种子,充满希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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