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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伍劲标

昨晚闲着没事，应中学时代的一个同学之邀，到他们村里去看戏。

戏台就搭在村中央稍微宽阔一些的场地上，没有开始之前，看到的就是一个不大的戏台，以及戏台上一些陈旧的布幡。我和同学坐在戏台下边等待戏的开演，边聊着中学时代的趣事和现在的生活。浓浓的同学情谊使我们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寒冷。而一旁的乡亲们可就等不及了，他们埋怨着说：一个草台班子，走江湖混饭吃的，还摆架子，半天不开戏。显然，他们有些不耐烦了。终于，锣鼓响了，灯光亮了，戏子出台了。今晚演的是黄梅戏《梁祝》，演员的演技不怎么样，毫不客气地说，连三流演员的级别都不够。但我们依然坚持着，一来同学之间难得这样轻松地一起坐一个晚上，二来，也是对这些辛辛苦苦到乡村演戏的演员的一种尊重。《梁祝》是一本苦情戏，唱腔很慢，有很多拖音，台下的一些年轻人就躁动起来，在戏台子周围闲转，也难怪，年轻人赶场子本来就只是为了凑热闹，如此慢板的戏曲叫他们如何耐得下心来？我和同学是属于不老不少这个年龄段的，我们虽然也耐不住，但为了不影响别人看戏，我们就看台侧的布幕上的台词。这个方法很好，慢慢地琢磨台词，慢慢地等待戏的散场。“梁兄请看，对面山岗上风烟儿急，桃花开得正炽艳，如此美景莫辜负了，何妨移足前去一观？”“贤弟说得有理，那就请贤弟一同去吧。”“梁兄请看，那一对蝴蝶儿翩翩起舞，那池中花开并蒂，水中倒影好比那蝴蝶儿，我与梁兄好比那并蒂开的花儿。”戏台上，梁山伯和祝英台深情对望，那痴痴的眼神简直让我着迷。在这种简单的等待中，时间悄悄地流逝了，和那些专注看戏的中老年乡亲们一样，我在等待中收获了乡村戏台给我的快乐。

戏散之后，回到家里，细细想来，觉得寻求快乐的办法很多，等待，就是其中的一种。小时候，家里有一个烧水的铜壶，烧水的时候，母亲还要忙其他的事情，于是，等待着一壶水烧开就成了我的任务。我至今还记得，看一壶水烧开的过程也是很快乐的，那是在看一壶水由冷到热到沸腾的演绎，是看一段时光在等待中悄悄地流逝。那把酷似阿庆嫂唱词里“铜壶煮三江”的铜壶，盛满了清水，放在熊熊燃烧的炉子上，壶底下沾着水，一见到火，立即冒出丝丝的白烟。壶里的水最初是安静的，渐渐地，它们发出了响声，泛起了微澜，接着是一阵欢快的“咕嘟咕嘟”的声音，水波旋转，水汽冲得铜壶盖一掀一掀的。这个时候，我是不急着喊母亲来冲水的，我喜欢听那“咕嘟咕嘟”的水波翻涌的声音，喜欢看那水汽蒸腾向上的气势，后来读书的时候，一读到思如泉涌，金戈铁马，西风漫卷这些成语的时候，脑海里出现的，就是小时候等待一壶水烧开过程中的快乐。上班的日子里，忙于应付单位上严格的考勤和繁琐的工作，饮食上自然就会亏待自己一些。比如，我喜欢吃腊火腿，平日里，为了赶时间，想吃火腿了，总是切几片，切得薄如蝉翼，配着青辣椒红辣椒，一顿爆炒。虽然吃着也有味道，但总觉得像是赶任务，没有那种慢慢操作细细品尝的快乐。到了周末，我就会把一周五天工作日里被匆匆的节奏冲淡了的快乐寻找回来。总是在周末的时候，从储存间里取出年内腌制的腊火腿，切成不厚不薄的块状，放在青花瓷碗里。往锅里倒上水，把盛了火腿的青花瓷碗放进锅内，温火清炖。透过玻璃的锅盖，看着火腿的肥肉由米白色变成了琉璃黄，看着原本干爽的火腿，渗出了淡黄的肉油，锅盖顶上，小小的透气孔里，喷涌而出的是真正的农家腊肉的浓香。等待在一旁的我，口水就会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火腿的味道还是次要的，最关键的是，在等待火腿炖熟的过程中，我体会到了那种心无旁骛，静如止水的快乐。

经常有一些年轻的家长，面对自己犯错的孩子，跑来问我：老师，我家孩子这么不懂事，就是长不大，怎么办啊？每当此时，我总是微微一笑，我告诉他们，好东西都是要慢慢等待的。孩子的成长，对于父母是一个漫长的等待过程。这个过程中，有辛酸，有劳累，有委屈。但是，突然到了某一天，孩子在父母毫无防备之中一下子就长大了，留给父母的是惊慌失措猝不及防的快乐啊。我还告诉他们，陪着孩子成长吧，不要急，春华秋实，瓜熟蒂落，着急会让你错过许多美好的景致，会让你少了许多的快乐。生活的步子要慢慢地走，走得太快了，心里就会烦躁，人心中的许多洪水猛兽就会被放出来，夺走我们生活中本就不多的快乐。每一次我这么说的时候，总是看见年轻的家长脸上，绽放出发自内心的喜悦。